“簌簌!”喊着追着,沿着雪橇拖出的痕迹, 风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雪打在脸上,卷进眼睛里,融化成?浅浅的水,元贞一?刻不?停。他会找回她的,可?为什么心里这样紧张惶恐,像上次追她时?,像十几年前,他从宫里逃回燕北,看见?母亲时?。
“簌簌!”来路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唤声。
攥紧了拳,像十几年前,那个惶恐无?助的孩子。天知?道?他那时?候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再不?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要把所有在乎的一?切都牢牢攥在手里,一?刻也不?放开。
没有?码头,便?从船舷上搭下几架长梯,手冻得木了,有?点抓不住,明雪霁努力抓紧,现在她上到了船上,好大的船!
眼睛热着,心里澎湃着,海,母亲的家,现在她终于,要回家了。
“雪姐姐!”前面有?人在喊,杨桃的声音,明雪霁眺望着,看见极远处巨大模糊的黑影,是船吗?
“下来吧。”邵七先下了马,又抱她下来。
海上这么厚的冰, 她就算逃过来, 还能去哪里?他会找到?她的, 她休想抛下他!
“咱们的船。”邵宏昇沉声道,“前面冰层很?薄了,等破冰船破开?周围冰面,船就能走。”
身体已经?冻得僵硬,路也有?点不会走了,膝盖上围着厚厚的皮毛,却还是冻得生疼,明雪霁怔怔地?望着积满了冰雪的海面:“要怎么走?”
现在换邵宏昇带着她,冰面上堆着厚厚的雪,雪橇划过去式嗤嗤的响声,真冷,天地?真大,真自在啊!像鸟在天上,鱼在水里,无休止地?向前,向前。
元贞拨转马头:“去义县!”
天寒地冻,水路不?通,除了她, 还有谁会来这里。
这是什?么?明雪霁瞪大了眼睛,邵七带着笑:“雪橇,冰面上行走用的,走吧。”
脚下突然一晃,明雪霁急急抓住船舷站稳,才发?现船开?始动了,龙头破开?碎冰,向着远处行去,风开?始鼓荡,卷着雪飘来,那么高的船,那么大的海,无边无际,驶向她的家。
明雪霁终于看见了海。
雪橇停在附近,明雪霁被邵宏昇拉着,拣着冰层上结实的地?方走着。近了,更近了,看见了船,那么高那么大,比明家的二?层小楼还高很?多?,白漆蓝边,船头雕着龙头,金碧辉煌的鳞甲,活灵活现的眼睛,一切都让人新奇,眼花缭乱,大船,结了冰的海面,滑起来飞一样快的雪橇,还有?围绕在大船旁边的几条小船,船头尖尖,锋利的棱角,杨桃带着人在小船上,欢笑着向她招手,他们手里都拿着工具,咔咔的响声中破开?冰面,于是明雪霁看见了冰面底下幽蓝的海水,一点点漾开?,水面越来越大,冰面开?始发?白,透出底下海水的颜色。
头?发?上结了冰, 两肩上也是,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开阔地域,跃马踏上,脚底下突然一?滑, 险些摔倒, 元贞用?力勒住马。
“沿岸虽然结了冰,往中间再走走就还是水,”邵七道,“船在里头等着。”
元贞疾疾向前冲着。
“雪姐姐快看,”杨桃在前面喊,她带的小船越走越远,冰面上破开?一道深蓝,水面荡漾着,“前面没多?远就是海水啦!”
她为了逃开他, 竟然不?怕辛苦跑到?了这里。元贞跳下马,飞奔着,放声大喊:“簌簌,簌簌!”
白茫茫的冰雪,没有?风浪,没有?书上说的无边无际的蓝色,眼前的海和?天地?连在一起,漫卷着风雪,原来海,也会结冰吗?那么她要如何回家?
因为?站得很?高,所以明雪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也有?冰,一块块浮在水面上,挤挤抗抗,更远处没有?冰了,全都是水,无边无际,幽蓝的颜色,海的颜色。这就是大海了。她想了那么久,终于看见了。
她在哪里?
极目远眺, 到?处是无?边无?际的风雪, 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 冰面上残留着不?曾被?完全覆盖的马蹄印,更有许多长长的,拖行的印痕,他认得是雪橇,这里不?久之前,有人来过。
明雪霁有?点失去了时?间,跟陆地?上不停变换的山川树木不同,海上只是无边无际的,平平延伸出去的冰面,明雪霁想起邵七从前说过,在海上经?常半个多?月看见的都是一样的天和?海,现在,她有?点了解那种感觉了。
“簌簌!”元贞飞跑着,雪落在身上,又被?奔跑带起的疾风吹开,遥遥的,看见?山岳般巨大的阴影,矗立在茫茫天地之间,唯一?存在的形状,邵
“上船!”邵宏昇高声道。
远处有?啸声,明雪霁看见无数个人影穿过风雪从冰面上疾疾过来,最前面是邵宏昇,他们坐着一种像板凳又不是板凳的东西,手里拿两根杆子在冰面上一撑,划船一样,飞也似地?向她滑过来。
不?是土地,是冰。他到?了海上。
明雪霁心里一紧,元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