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校尉领命前往各自所站的位置后,李由却单独喊住了黑夫,问他将要见到大王车驾,紧不紧张。
“下吏激动莫名,昨夜一晚未眠!”
虽然黑夫昨晚其实睡得挺香的,但还是做出一副要见到大人物的兴奋来。
他的回答很合李由心意,便大笑道:“然也,王之车驾,纵然我时常得见,但每次都还有震慑期盼之感,何况你呢?那我再问你,可知,王车舆上必不可少的是何物?”
“下吏不敢揣测妄想天子之驾。”黑夫又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打死不猜,李由便直接公布了正确答案。
“大王的车驾虽然宽敞,却一无嫔妃宫人侍候,二无珍宝美器把玩,永远都会有的,一是天下山川舆图,二是各郡县的奏疏……”
李由解释道:“大王每到一处,纵然是小城小邑,亦会时刻查看舆图,询问城邑、户口、山川、河流,必要将治下土地都映于心中。此外,他纵然出行在外,也每日要批阅百斤竹简!绝不会让政务旁落!”
“不好享受的工作狂?那在关中建如此多的宫室干嘛,果然只是为了收藏么……”
黑夫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佩服地说道:“大王勤政,秦国方能扫除诸侯!”
闲聊但差不多了,李由抬头看了看时间,日上三竿,便挥挥手道:“去安陆兵所在的路段罢,大王车驾经过时,务必让众人齐齐跪拜,随后便跟我入城中,虽然大王不一定还记得你,但见了我,或许就又想起梓材之言,或会召你相见!”
……
淮阳已经被秦军失而复得数月,作为军粮周转中心,所以城郊像是一座大兵营,三十万民夫泰半被留在这里。得知秦王要来,他们立刻就再度被发动起来,整修了城门至宛丘的路面,黑夫他们这数万秦卒便沿着城门一直往西,排开整整十里!
兵卒站在路沿,身后则是一群群已经被军事化管理,还算站得规整的十五万秦国民夫,再往后,才是态度叵测的本地居民,他们也被强行拉拽出来,观看秦王驾到和楚王正式投降的仪式……
黑夫一边警惕地维持着自己负责这百步区域的戒备,一边还要回答手下们没完没了的发问,尤其是季婴的……
“率长,大王到底长什么样?”
“我又没见过,你问我,我问谁?”黑夫没好气地回答。
“李都尉不是大王之婿么,他肯定见过大王,就没和率长描述一番?”季婴等人不死心。
“李都尉言大王英明睿智,如神人。”李由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自己的秦王丈人,那是敬若神明。
“神人……”
季婴、东门豹等人却觉得这个比喻很有道理。
“那可是大王啊,当然是神人了。”
“我听说大王不老不死。”站在他们旁边的共敖也凑了过来。
“我听说大王高三丈。”擎旗的牡比着自己:“比我高一倍!”
“何止三丈,我听说大王头顶星辰,走到哪里,哪里有风调雨顺!”东门豹说的更夸张,眼中满是景仰。
看得出来,黑夫的手下们才是真正的激动,瞧那样子,昨夜可能真没睡好,想想也是,后世国家领导人来到基层,也能让有机会与他们握手的老百姓高兴坏,何况是古代被神化的君王呢。
众人可以对管自己县官甚至郡守不敬,但对于高不可攀的秦王,却是发自内心地盲目尊崇。
崇拜的不止是他的权力,还有这二十年来所做的种种事,有的诸侯,在位许多年也未必让底层的百姓知道自己,但秦王不同,从他亲政之后,一次次战争,都调动着秦人全民参与,在秦吏宣扬下,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王:
他挥一挥手,就能让六国灰飞烟灭,他动一动嘴,六十万人就要南北奔波……
“一会就知道了。”
黑夫无奈地笑了笑,指着西面道:“快去各自戒备的区域站好,我已听到鼓乐之声了!”
……
黑夫没有听错,远处的确有笙萧鼓乐之声,随风入耳。
首先进入他们视野的,是秦王车驾的先导部队,先有六辆威武的“斧车”经过,其后是五十名持戟开道和五十名旗帜招展的仪仗人员,戟上有赤黑作成的套子,旗帜则五颜六色,上面纹饰各种兽类,都有不同的含义,随风飘飘。
然后便是高大的鼓吹车,竟有两层!上层树一建鼓,羽葆飘扬,有二鼓吏持槌击鼓,下层坐了四个乐手,两两相对,吹奏笙箫。
六辆鼓吹车,三十六人,鼓手奋力击鼓如狂舞,吹手则用尽全力吹奏,脸颊胀成一个大球,肺腑似乎随时可能炸裂,他们如此用力,就是要用最响亮的声音告诉所有人:
王驾已到!
仪仗队后,接踵而至的是英武整齐的“郎中令军”。
郎中令军,这是守卫王左右的Jing锐部队,里面的成员都是关中的官吏良家子,李信、李由、蒙恬等人都出自其中。
先是统一穿着黑甲,头戴沉重兜胄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