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终于响了。
齐悦端起水杯,慢慢咽了一口茶,走到台下最后一排座位,悄悄站在一个男孩的身旁。
这男孩长得眉清目秀、瘦胳膊瘦腿,看上去是个老实孩子。但这老实孩子已经发了整整两堂课的呆,时而在纸上涂画着什么,时而迷糊起两只眼睛,对着虚空中的一点瞧得出神,一派魂魄已经悄然神游天外的样子。
这年代的大学生,上课不专心是常态。齐悦只管讲好自己的课、赚进自己那一份工资、养好自家里供着的那位邪神,他才懒得管那些人爱不爱学习。
可今天这个叫林纯然的小伙子不一样,你见过有专心致志开小差、连手机都不刷一眼的大学生么?
齐悦站在林同学面前,对方竟然毫无察觉,低头涂抹着笔尖。
莎莎莎。
齐悦慢慢降下视线去,才一触到纸面,就惊得心下重重敲了一鼓。
是魇魔!
据《古魔图注》所载,魇,乃魑魅魍魉也,以梦为食,神通广大,能助求愿者梦想成真。因此能耐,在民间有时也被人称作“魇神”。这不难理解,神魔之间,本也无有差别,神若有了执念,亦可堕坠成魔,而人有求于魔时,魔亦成了人心中之神。就好比饕餮,也被其信徒们尊奉为“邪神”。
但魇魔常年居于明月之井下,向来与世无争,也从不轻易出手助人。若真有幸或不幸者被其挑中,得其应答,需在达成所愿后、阳寿将尽之时回到井边,实行井葬。如此一来,那人的魂灵便会栖于井底,与魇魔生生相惜,永恒不朽。若求愿之人食言,起按凡俗之礼棺葬后,其魂魄会永生永世受到魇魔的侵扰,即便是再如轮回磨盘接受洗练,也永远洗不清命中之劫。
那么这个叫林纯然的学生,难道是与传说中的魇魔,有了不可思议的交集?
“月明之井,月落之泉,月隐之人,月息之门”齐悦心中默读着这四句谜,看着那画里腾空坐于井中、打着响指、将一轮明月玩弄于鼓掌中的男人,心下骇然,渐渐升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虽然林同学捉襟见肘的绘画技法,与幼儿园刚学画的小朋友也相差无几,但齐悦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丝危险的端倪。
他丢了一句“你跟我来”,便转身,领着林纯然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教室人多眼杂,确然不是适合多谈怪力乱神之事的地方。
“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任何事都可以,”他盯着林纯然的眼睛,“有任何疑问,任何困惑,都可以问我。你知道我是研究古代神话的。”
齐悦尽量表现出和蔼的诚意,他不想吓退对方,尽管林纯然受到的惊吓,恐怕不会少。
他看出来林纯然心里挣扎得激烈,他悄悄攥起了拳头,嘴皮子嚅了两下,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林纯然摇头,“真的没什么,谢谢你老师。”
垂头躲避的眼神,很明显地在告诉齐悦,这个学生一定有事。他正想继续追问,可一阵温热的yIn水,猝不及防地从后xue口冲刷下来,浸透了齐悦捂了一下午的卫生巾。他果然还是不习惯这种姑娘们才垫的玩意儿。
临近初次产珠的日子,齐悦自己心里,也藏掖着无尽多的心事。餮对他的折磨,叫他每日身心俱疲。他实在是无心,再给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烦,何况缠上林纯然的那种古老力量,恐怕并不好对付。
至少等产珠期过了再说吧,希望真如他所说的没事。
齐悦在心里这样祈祷着,再叮嘱了林纯然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开学第一节课叫你们记过我电话。”
林纯然感激地点点头,在离开前,他瞥了一眼齐悦的指尖。齐悦赶忙收起发黑的指甲。两人各怀心事地,藏起自己的秘密。
数天后的某个休息日,齐悦在家写论文,忽然收到林纯然的短消息:“齐老师,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齐悦放下手机,回味着林纯然给他发来的那句短信。这些天里,他一定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看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困惑了。
过了许久,齐悦点动着手指打下一个字:“信。”
是啊,他怎么能不信?他自己,不就是某位先祖的转世么?转世者的身上,兴许都背负着前世未还清的债吧
他这样想着,转过头看看躺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的餮。男人翘着二郎腿,一派悠然自得。昨天夜里,那人可没少将他折磨得半死。
短信又来了:“齐老师,您上次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你。这话是真的吗?”
齐悦赶紧回:“真的。你需要什么?”
“一口古井。齐老师,帮我找一口一千年前古井的位置。我死了以后,想葬进那里去。”
“怎么了?”餮漫不经心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正在想心事的齐悦,被他吓了一跳。
齐悦若有所思地答:“餮,夫君,千年前的事情,你比我记得清楚。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一口现在不知道被改建成什么地方的古井?”
“哟,我的小悦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