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年间。西都长安,渭水金渠之上,飘飘然荡漾着一艘画舫。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艳阳高照,春光明媚。
两岸垂堤的柳帘,在微风中摆动着柔姿,摇摇晃晃,正如舫舟驭波而行的节奏,又如其上,垂散着长发、随着小舟一同拂摆柳腰的美人。
美人们围成一席,叽叽喳喳,推杯换盏,边将琼浆玉露舔进口里,一边还要谈论着八卦,口里不饶人。
其中一位说道:“唉,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南馆里,前阵子死了一个新来的小倌儿!”南馆,即是“男馆”的谐音,是对男ji娼馆隐晦的一种雅称。
“啊——!”另一位震惊地掩着口鼻,瞪大了眼珠子追问,“真的吗!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第三位赶忙插嘴:“那还用问吗?一定是鸨父掩息了丑事呗!虽说入了咱们这个行当的,各个都是命如草芥的红尘卑微人,在床上被客人耍尽各种手段玩死,实在是不稀奇。可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怕也是要影响,进咱们馆里来烧钱泻火的恩客心情哟!”
“才不会呢,我看那些个熊根棒槌呀,见了咱们的小香xue,硬得堪比擀面棍子一样。说不定呀,听闻个把香艳刺激的鬼怪故事,更能给他们在床上助助兴呢,哈哈哈!”又一个没羞没臊的美人如此说道。
一众小倌儿哄然嘻笑,适才有些紧张的气氛又被缓和了下来。
“哎哎哎!这一个可不一样,”方才第一个开口的小倌继续吓唬大家道,“你们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不了解各中秘情。我告诉你们呀,死了的那一个,他的后`xue里不仅是血流如注,且验尸的仵作说了,那里头密密布满了数道细小的伤口,就像是”他的手比划着,像握着一根什么,“就像是被扎满细钉的狼牙棒子给捅了!”
“啊啊!”众人纷纷惊呼,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你亲眼见了的?”
“那倒没有。但鸨父与仵作谈话时,我恰好路过房外,便偷听了一耳朵。可把我吓死了,差一点就怔在那里,挪不动脚了。你们知道的,天底下的门窗都是纸糊的,哪里有秘密不透风的?”
可马上又有人质疑:“后`xue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咱们当年没经验的时候,谁没经历过?有些客人就是粗鲁,害得咱们高烧了几天,可馆里头有专疗那处的伤药,也不至于真要了人命罢?怎么可能,被奇奇怪怪的玉`势塞进去捅了几下,就直接去了阎王那里报到了呢?”
“是,稀奇就稀奇在这里!我告诉你们哈,那人可不是被捅死的,而是自杀的!”
众人赶紧掩着团扇抽凉气,其中一个感叹道:“真是想不开的娃呀,何必呢。不过就是遇到一两个变态的客人而已,下回长个心眼,不接他的客就是了。他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贞洁烈妇呀,都已经沦落到风尘里来了,不过就是受了点屈辱,算是什么挺不过去的坎儿呢!”
“就是呀,要真是那么贞烈的一个主儿,有本事学咱们齐魅哥哥呀。人长得俊美,国色天香,南馆头牌,还只卖艺不卖身。多少有钱有望的恩客,捧着真金白银在长安街上候着,从早排到晚,从东市排到了西市,也求不来观美人一笑、对饮一杯酒的机会,哈哈哈!”
正在此时,画舫内舱的珠帘微微挑起,一袭红衣的天仙美人从舱中款款探出莲步,窈窈窕窕,顾盼生姿。正是一张、与千年后的齐悦,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少了几分纠结,多了几分妩媚。
那眼里流转的,是媚眼如丝的无边春色,是水天相接的碧波万顷,一颦一笑间,似是有能使星云摇曳的摄人芳姿。满头青丝流泻,犹如翠黛飞瀑,一脸笑容和煦,稍微施了点脂粉的颊上,如同拂拭了一层香罗白雪。
“是谁又在胡乱嚼舌根子呢?如果我齐魅的一笑真这么值钱,那现下里你们几个都看过了,岂不是该在我面前堆起一座金银小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