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知道?”
“我以为我们会拿着搜查令和逮捕令,加上抄家的封条,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去。”
“我知道。”我说,“但我比较喜欢给糖吃。”
“可能是上行下效,官员审讯犯人手段也越发过激,什么车辐、搊杖、夹指、压踝一类刑具都用上了。隐生,若你入朝为官,也要学会用酷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尹辗脸色不悦,他终于缓过气来:“大人,再等等,再等等好吗?”
“就你现在,对人的手段还是轻了。不过也是,你是大夫,救命于人,自是心慈手软。想叫人乖顺,你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不是逼你动刑,只是有时效率高些,节省许多时间。”
看着大火冲起高焰,我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听的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却不以为然。每日面对这些,得是怎么样的人啊。
“为什么?”
就差从马上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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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什么?”
难道我要在这里看着我要找的东西烧成灰烬吗?
烧完我也完了。
“等……等我背完这首赋!覃公子,你要我背的,我背下来了,不如听完?”
“你总是这样,”他道,“讨人喜欢。”
“怎么突然这么说?”他笑问,“理由呢,别告诉我只是想玩儿。”
他怎会要求我对曲颐殊动刑,非到这种程度的折磨不可了吗?
他说可惜笑盈盈的,好像并不觉得可惜。
我撇嘴,“哪有。”
“等什么?”一把拽过他拉在手里的袖子。
尹辗的暗使举起火棒,得到行动的指令后,分成两波一左一右从两侧以圆弧路径接近尤庄。行进的途中,火炭擦过树桩,易燃的木柴接二连三地燃烧起来。
虽知议论帝王不是我该做的事,尤其在皇帝的近臣面前,但尹辗给我的和蔼假象让我有些不自觉得寸进尺,还是问道:“熵皇以功业自矜,恣行喜怒,都说他性情残暴,若不依立法律例,他想随意杀人,那怎么办?”
严庭艾顿住,猛地扭头去看。
尤庄地处山谷低洼,风水学上来说,背靠有山,三面围谷,藏风聚气,堆金不易散银。一行人并排列马山岩石穹上,往下俯瞰得见整间山庄。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让他们停下来,有办法吗?”
“与其上奏皇帝,受那群老东西指手画脚的佐使,还不如先斩后奏。”他语气松快,“就这么件破事他们势必吵上八百回合,搬出律法,非要定个罪,走个过场,这中间要关系积淀家底深厚的,早就走完贿赂了,别提尤万金这样的老滑头。隐生记住了,要让人死,就得死个干净彻底,别留人东山再起。”
我沉默一阵,应下“是”。
“来不及了。”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省事好像往我心上捅了一刀。
我咬牙,自己藏的东西当然只有自己能找见。
有暗使回来向尹辗汇报,他转向我道:“隐生,你要的东西好像不在里面。”
“唉,你对囚犯,必是施恩济惠,以情感化那一类,叫人记恨的事还是得我来做。但你既然管着她,就得让她怕你,不论用什么办法,知道痛就好。”
他轻挑剑眉,话里像是意有所指。我装傻不知:“这倒不必,不会入朝为官。”
说着竟然真的要开背,我一拍脑门,无声叹息。
我转向尹辗,“我以为你会用更……温和的方法。”
“倒不是假的,圣上命人制大镬、长锯、剉碓,陈放于宫中,不高兴就杀人。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命负责刑狱的官员把死囚隐藏在大殿之中,若他要杀人,只能先把这些人推出去。”
赶紧牵住尹辗的马绳,“大人,您别动气,我跟他好好谈谈。”
可是我不能明确说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静默,连马也定住了,像在观赏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但是藏好了,别叫人看出来,不然会很难堪。”
他道:“是简单粗暴了一些,但省事。”
“先前那顿鞭子是你给的。”
他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我面如土色。
就是这时,严廷艾急急匆匆从另一端跑来,边跑边挥舞双手,大喊尹辗的官职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他跑到尹辗的马跟前,只顾弯腰按着膝盖顺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我指指自己,指指尤庄,又指指自己。
正准备拽他的耳朵进小树林里好好教育,底下轰地一声火焰窜了起来,几丈高。
他还是什么都知道。
“……若有施行效度者,怎会不用?但就是有法不依,依法不行。帝曾命众臣修订《志瑏格》,意在完善律法,可惜,多年没有编成。”
手举火把的暗史已经快到山脚下。
先前我说自己去找,他不允许,理由是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