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火锅蒸腾的水汽融化了她眉眼间的坚冰,言蕊生用牙齿切割烫得软嫩的牛rou,发泄般地反复咀嚼。
成穗一手替她捞rou,一手托腮看着这个偶尔孩子气的外甥女。
你和你哥吵架了?
机械性塞rou的手突然停止,而后言蕊生头也不抬地继续吃:没。
成穗才不信,她的七窍玲珑心转一转就冒出个理由:你哥不让你谈恋爱?
言蕊生放下筷子,注视着她小姨,被她这样郑重的目光盯得成穗也不禁慢慢正坐起来。言蕊生却想,如果她把言慈生的所作所为一字不落地说给成穗听,小姨会不会立刻晕过去?
那天她醒来时周身清爽衣着齐整,半shi的头发都被吹得干干净净,除了在镜子里看到的身上消散不去的吻痕与有些酸麻疲惫的身体。
可是她清楚那晚不是梦。
一打开房门,言慈生坐在客厅沙发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好与她对视。
他身后的餐桌上甚至摆好了他做的早餐,还冒着热气。
言慈生刚露出个温柔无害的笑,就被碰的一声震天撼地的关门声阻断。
房内传出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声,言慈生放下书靠近她的门,有些担忧地抬起手想敲门,紧闭的房门却突然打开,言蕊生一手推开他往外走,拉着她的小皮箱。
言慈生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箱杆,落得她冷冷地呵斥:放手。
你要去哪?
言蕊生看他紧张到有些苍白的脸,心里又想笑又恶心,连带语气都带上些嘲讽:小姨家。你觉得我还能留在这吗?
他没回答,只是手上更施加了几分力气,几乎要把她往后带,言蕊生索性松了手,把箱子放给他,在他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站直身体,又向远离他的方向后退几步。
你拿走了我的箱子又能怎么样呢?我想走你也阻止不了。
对了,我忘了,你也有好手段,她的笑几乎冷得没有弧度,你是个比我强壮的男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
生生······言慈生本想靠近的脚步被她尖锐的笑意反而逼退了几步,他握着箱子的手颤抖着,眼角也晕上一抹淡淡的红。
言蕊生对他的失态却半点眼风也不肯给,她继续冷静地说:你可以行使哥哥的权利,把我关在这个家,拴在你的床上,压在你的身下。
无论怎样我这个做妹妹的都要容忍,是吗?
言慈生,你一直就是这样对我的,难道不是吗?
她再去夺回箱子就简单得多,因为那个虚伪又病态的哥哥不堪一击,于是她在他脆弱的目光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成穗见她许久不说话,表情的变化中倒也猜出他们一定是有了矛盾,叹息一声,想起言蕊生前脚到她这,后脚言慈生就来电话说拜托她照顾妹妹几天,而她问是不是吵架了,两人的回答出奇地一致否定。
成穗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比小打小闹更严重的矛盾。
她斟酌许久,慢慢开口,语气柔和:蕊生,你好像一直都对慈生有意见。
成穗抬手止住言蕊生想打岔的话头,她决心现在将事情说清楚,从源头上缓和两人的关系。
你是不是一直都因为小时候他不让你和姐姐走讨厌他?看到言蕊生有些怔愣的神情,她心知自己说对了。
姐姐告诉过我,那时候慈生看到她在收拾行李,恳求她不要带走你。姐姐想你和蕊生那么要好,原本离婚对你们就是伤害,她把你强行带走可能会变成更大的伤害。
而且她那时羞愧极了,觉得自己没考虑过慈生的感受,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太残忍。
所以,言蕊生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调,她决定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言慈生?
蕊生,她只是想你们是双胞胎,或许更需要彼此,你们的关系比她更亲密。
双胞胎,又是该死的双胞胎。
因为是双胞胎,所以言慈生纠缠她;因为是双胞胎,所以妈妈要给哥哥让位,成禾要亲手把她交给言慈生。
儿时每一次她向妈妈撒娇,妈妈都会说蕊生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言蕊生懵懵懂懂地指着安静站在她们身边的言慈生,问,哥哥呢?
妈妈说,她也爱哥哥呀。
可是难道妈妈最后选择的不就是哥哥吗?
而她,被妈妈最爱着的言蕊生,是因为言慈生而被妈妈抛弃的孩子。
成穗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她只听见自己奔跑出去的风声,以及江城又一场夏雨的开幕。
*
言慈生有早睡的习惯,尤其是在雨夜,他会早早上床,听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直到入眠。
今天他的心绪特别漂浮不定。
前几天蕊生发了好一通火跑去了小姨家,他再也联系不上她,只能通过小姨定时发来的消息了解她的状况。
她还没消气。
言慈生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家又大又空荡,在他每一次不自觉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