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
疼到燕星辰明知道自己醒不了,却又在昏迷中“清醒”地感受着疼痛。
他太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那些负面的情绪了。
重来一次离开樊笼之后,他自小知道自己灵魂有缺——也许这也是齐无赦当初想办法让他知道的,总之在那之后,他便一直练习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学着在别人面前伪装成一个温和平顺的正常人。
哪怕是再次进入樊笼之后,他也对这种生活方式习以为常,从不放任自己心底不好的情绪蔓延。
可在看着梁讳彻底被火焰吞没的时候,他心中冒出了完全无法抑制的破坏欲。
——这该死的囚笼。
凭什么呢?
哪怕是站在总榜第一的位子上,亦或者只是做一个普通玩家,都必须遵从囚笼里的法则。
一切的挣扎、求生、提升,不过是在这个框架之中。
凭什么呢?
凭什么像梁讳这样无辜地在副本中诞生的生命,最终还是无法摆脱身为“npc”的宿命?
凭什么呢?
他明明在十几年前就和梁讳说过,只要他能成功,梁讳总有一天能见到真实的世界。
可他最终还是食言了。
这些问题如江河湖海般数之不尽,在他脑海中冲撞着,差点没把他的意识搅碎。
若不是齐无赦紧急之下先帮他分担了一些,他方才必然已经出手毁了游轮了。
他明明知道让游轮沉没会带来什么后果。
明明不应该的。
他思虑这样重,从来做什么事情都考虑到最后一步,发疯这种事情本不该是他会做出来的。
可他的灵魂似乎就是缺了克制和带有情感的理性,他明知道不能毁掉游轮,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出手。
他缺失的那一块灵魂到底是什么?去了哪里?
“……别想了。”
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这声音分明低沉得很,可说话的人似乎特意控制了语气,他在恍惚之中,只感受到了温和的温度。
如春水乍流。
齐无赦又对他说:“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终其一生也想不通的事情。睡吧,我醒着……”
接下来的话燕星辰听不清了。
因为齐无赦的灵魂再度直接冲进他的脑海中,同他的灵魂相撞,一点都不留手地吸收着他的负面情绪。
头疼欲裂的感觉瞬间开始缓解。
像是冰凉的山川突然迎来了一片暖阳,驱散了一切冰寒水汽。
燕星辰感觉一股暖流将他包围。
笛声一点一点荡入耳中。
悠扬的小调唤醒了重活一次还未进入樊笼之前的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记忆中夹杂着的开心与快乐的情绪渐渐压住了那些破坏欲与疯狂。
他又看到了梁讳。
但不只是梁讳。
恶业金拆这一回被梁讳身上极为庞大的负面能量所影响,竟然如同古刹闻香副本中燕星辰利用整个福禄笼带来的效果一样,带出了许多回忆。
他看到了好几个他和齐无赦一同从副本中带出来的npc,白发少年只是开端,梁讳是那几个npc当中十分平庸普通的一个……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
可那些人,有的在他还没离开樊笼的时候,就因为副本失败死在了副本里。有的至今没有下落,多半也不知埋骨何处,白发少年也没有踪迹。
只剩下一个梁讳,最终还是没有走出副本。
梦中,他抬手,再度轻缓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心中想着让齐无赦进来带她走。
小姑娘怯生生地抬头看着他,他说:“嘘,别哭,我带你离开。”
……
“他好像醒了。”周晚的声音。
齐无赦说:“也差不多了,再不醒,副本也会强制要求玩家去检票口。”这人声音很是疲惫,比昨天消耗许多的周晚还要哑一些。
“怎么还没睁眼?燕星辰?……燕星辰?”
燕星辰听到了副本催促的提示音。
第三天了,副本要求每个还活着的玩家在第三批乘客上船之前抵达检票口,观察新来的乘客。
他睡了一夜。
周晚又在说:“你要不看看?他会不会又像你说的,还在做噩梦?”
燕星辰想睁眼。
只不过他现在如同大病初愈骤然醒来的人,有些恍惚。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气息在靠近。
他睁眼的那一刻,正巧看到齐无赦坐在床边,俯身垂眸看着他,额头正准备贴在他的额头之上。
温热的气息便是这人的呼吸。
呼吸的温度直接打在他的脸颊之上,天光自窗外洒入,刺了刺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快速眨了眨眼,呼吸一滞,竟是莫名其妙地不敢动弹。
对方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同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