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慧寺,怎么又是定慧寺?
乔夫人孕期唯一的出行,便是去定慧寺上香,怎么鹂妃娘娘难得出一回宫,也是去定慧寺?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强压下疑惑,他继续跟着鹂妃一群人飘上山。
鹂妃的记忆里,这时候还是冬末初春,山寺的桃花尚未盛开,枝头空空荡荡,还积着昨日的小雪。
青石板路有些shi滑,鹂妃如今有孕在身,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得分外小心,从山门口到佛像前的这段路,走得气喘吁吁,口鼻呼出淡淡的白汽。
穹顶极高的宝刹之中,面容含笑的巨大金铜佛像端坐莲花台上,乃至凡人的供奉在其面前,都显得尤为渺小。
即使往日并不虔诚信佛,此时此刻,鹂妃也跪坐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然后在香炉中恭敬地上了一炷香。
即便听不到鹂妃的内心独白,江宴秋也大概能猜到她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
能让没有信仰的母亲虔诚祈祷,多半是为了她的孩子。
因为她们一行人算是皇宫来的贵客,接待的僧人也十分客气,为鹂妃念诵了几句经文。
上完这柱香,鹂妃也得打道回府了。
她心中淡淡惆怅,面上却不显。
能有今天的地位,已是先前从未想过的破天富贵。即使代价是牺牲一定的自由,再也不能出宫,她心中亦无悔。
搀扶她的丫鬟小声说了句:“娘娘,咱们这就回去了吗?您先头不是一直念叨想老爷夫人了?咱们不顺路瞧上一面吗?”
鹂妃恍惚了一瞬,然后淡淡道:“不用了,天气还未转暖,让轿夫等久了也不好。”
“——等开春吧。”
“摆驾回宫。”
直到这里,一切正常。
江宴秋微叹口气,老老实实跟在后头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此刻。
一道无比熟悉的苍老声音叫住了鹂妃。
“娘娘留步。”
说话之人一袭云纹黄黑袈裟,料子普通,平平无奇,只有胸口戴着的佛珠,泛着古朴莹润的光泽。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脸上挂着一贯的慈祥和蔼、悲天悯人的笑意。
“若是娘娘不嫌弃,能否让贫僧为娘娘卜算一卦?”
是释真大师。
鹂妃愣了一下,不敢受这一礼,连忙恭敬道:“不敢,有劳方丈了。”
不像外面那些深深叨叨,算个卦还要搭个半天台子的“大师”,释真卜卦的方式很简单,甚至不用任何辅助道具,只是凝神拈算了片刻。
每当这时候,他才会收敛笑意。
也只有这时候,旁人才会发现,释真大师不笑时,面容是相当肃穆威严的。
鹂妃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方丈,我……我算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良久,释真收回手,重新露出了方才那抹慈祥悲悯的笑容。
“娘娘早年间身世坎坷,曾遭小人暗算,也幸有贵人相助。只要恪守己心,是十分富贵顺遂的命格,不用多虑。”
鹂妃松了口气,这才露出笑来,下意识想让丫鬟打赏,又猛地想起对面是定慧寺的高僧,不是宫里的太监宫女。
她赶忙刹住话头,又有些犹豫:“多谢方丈指点,我、我想为寺中捐些香火钱,您看如何?”
释真笑道:“娘娘不用客气,贫僧不过举手之劳。”
但在鹂妃的坚持下,丫鬟还是掏出满满一只荷包,虔诚地塞入了功德箱中。
江宴秋心道,释真大师还真是个热心肠,又是请人喝茶,又是主动给人算卦的。
他打了个哈欠,把小贝壳掏出来:“外面也不知过去几个时辰了,蹲了这么久什么也没蹲到,咱们还是出去吧。”
蜃晃晃触角,深表赞同。
他哈欠还没打完,余光瞥到旁处的景象。
视线微微凝固。
下一秒,他瞳孔收缩,直接怔在原处。
释真掏出一只护身符。
“这是寺中高僧念经开光过的护身符,材料都是安神香薰过,有凝神静气之功效,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妨收下。”
鹂妃愣了愣,连忙伸手接过,有些受宠若惊:“……多谢方丈!”
释真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目送她们下山。
……独留江宴秋一人,怔怔地愣在原地。
无数不经意的记忆碎片、一闪而过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驰。
——“乔氏每日不是在家刺绣赏花,便是yin诗烹茶,偶尔去定慧寺烧烧香,为家里人求一求护身符、长明灯,每次都有侍卫婢女陪同,从无一人落单的时候,更不用说会情郎了……”
——“我在家闲不住嘛,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又没有经验,心里也害怕呀。到定慧寺来求一枚大师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