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王敏一直在浴室洗漱,排气扇,水声和风筒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如同背景音,此时她梳洗停当,关了灯,忽地一室的静。
大概已过午夜。他们这般困在薄被下头,如同共生于发光的虫茧。
周岭泉身上发着热,她靠近了觉得太烫,远离了又觉得冷,正想着要跟他说一会儿王敏睡熟他想走就可以走了。
其实 若是不想走了 她也是 也是不反对的
却听见他窸窣伸出了胳膊,‘啪’一声,关了那盏小灯,又将她捞出了毯子,自个儿平躺好,手覆着她的手,是个顶正经的入睡姿势。
梁倾终于得了一阵新鲜空气,反而睡意更深重,心里踏实下来,糊涂地说:“从前我爸妈吵得凶的时候,我也爱这样躲在毯子里玩。”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是 我外公是个军人,从小就爱拿部队那套管我。九点就熄灯,五点得起床跑步。我有一阵子都这样躲着,打手电看书。”
“看什么书?”
“花花公子。国外的版本。陆析借给我的。”
梁倾听了,‘噗’地一声,乐不可支地偏过头,笑起来,却仍是闭着眼的,像做了好梦的孩子。
后来倒也不记得他再说过什么,睡了过去。
梁倾这一觉久违好眠,是新换了被褥床单的缘故,又或是南城已经开始升温。
她有种学生时代春困缺睡的慵懒感受,贪恋被窝中那种崭新的柔软的气息,翻了个身又把自己埋进枕头。
忽然有人轻轻推开了门,梁倾这才陡然清醒,想起周岭泉还在呢。
她赶紧拥着被子坐起来,见进来的是周岭泉,急忙问,“我室友呢?”
周岭泉没接话茬,说,“你手机响,姚南佳找你。”
梁倾这才发现他手上捏着她的手机,她接通,那边孕妇大人中气十足道:“阿倾宝贝你回南城了吗!”
“昨天刚到呢。你呢还在澳门?”
今天是姚南佳的生日,梁倾以为她大概要跟陆席家人一起过了。
“我在澳门来南城的船上,哈哈!陆析他爷爷nainai管得可严了,天天不是下棋毛笔字就是打太极。我和他偷溜出来happy。晚点出来玩呀!咱火锅ktv大保健一条龙呗!”
“行啊。”
“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说巧不巧,刚刚陆析打电话一问,周岭泉也在南城,就把他也叫上了 ”
“那可真是,好巧。”梁倾红了脸,瞥一眼抱臂站在床边的人。姚南佳声音大,周岭泉也听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姚南佳还在说,“哈哈,多点人更好玩嘛!你说对吧陆析,陆析?陆析?诶诶 我不跟你说了,陆析他晕船,吐了,哈哈!一会儿见。”
梁倾讪讪地把电话挂了,揭过这一茬,说,“你没碰上我室友吧?”
“刚走没多久 我等她走了才出去的。放心。”
他把‘放心’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嘲讽她。
梁倾当作没听见,说:“周总你回避一下呗,我得换身衣服。”
周岭泉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给她虚掩上门,又站在门外,说:“今天没什么安排?”
“嗯,本来打算在家躺着的。你呢,你不是有事儿要办吗,怎么还不走?”
周岭泉昨晚说谎没打草稿,此时噎住了片刻,说:“下午去见个客户。”
梁倾还在里面换衣,真诚道:“你们这行也真不容易。年没过完就得见客户啊。”
正说着,梁倾又有电话进来。
这次的人倒不是个大嗓门了,周岭泉隔着门,只隐约听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岭泉将那门缝推开些,倾了身子去听,复而又觉得这动作简直蠢不可耐!
倒是能听清梁倾在说什么,温和,略有些客套的口吻,先是互道了新年快乐,之后梁倾问:“怎么提早回来了。”
那边说了句什么,梁倾便说:“今天朋友过来玩,恐怕不行。下周末吧。希望你妈妈早日康复。代我跟徐悠说新年好。”
又嗯嗯啊啊几句,这才挂电话。
是陈之越。他们过年期间断断续续有些联系,前几日陈之越陪父母去云南度假了,本来要玩到初十,但他母亲感冒了,也玩不好,便提前回了,所以这才临时问梁倾有没有空出来。
梁倾挂了电话,套了条黑色长袖针织裙,简洁的设计,还在调整内衣,周岭泉已经推门进来了。
她扫了一眼他,嗔道:“我还没穿好呢。”
“哪儿没穿好,我帮你?”
他干脆双手插兜,混不吝似的,倚在门上看她。虽嘴上热络,但脸上却是淡淡的。
与她愈亲近,他愈不爱看她平素对人—— 那种温和且谨慎的态度。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也许是有些隐忧,怕她有一天也那样对他。
“”梁倾到底没他厚脸皮,说:“客厅那么大,你偏又要进来干什么。”
“我拿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