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在后面看见了,连忙别过头去。
这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就这么搂着,德福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可德柱已经二十多了,婚都结了,自己实在不能再说他,便闭了嘴,一直往后面看,不再转头。
坐在三轮车上,路边的行人像在往后倒,一点一点的,像过电影一样,张德福恍惚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除了他之外,就剩下身边的两个大活人。
其他人都像是背景,一个个的站在那里,好像在看着他们。
张德福知道旁边两人在干什么,魏橙花搂着德柱的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一个问中午吃了什么。
一个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聊到了桌子,魏橙花说她大哥家新打的家具可好看了,可惜了家里两个秃小子,要是有个侄女,一定弄个公主房。
说到这里,两人又开始畅想以后自己的房子,魏橙花就问德柱单位有没有分房子的意思。德柱立刻说不知道,自己还到不了那个程度,不知道领导们的想法。
魏橙花便转头问“领导”:“大哥,你知道吗?”
德福从恍惚中醒转,转过头就看见魏橙花搂着德柱,笑嘻嘻看着他。
张德福好像听到了房子两个字,便问:“什么?”
“煤厂分房子,能不能有德柱的啊?”橙花又问了一遍。
这件事张德福还真的知道,算是问对人了。
这几天厂长都在搞这个名单,一个一个核对的,要看你工作的年限,对煤厂的贡献,还有是不是真的没有地方住,好多条件综合考量了,才能确定能不能分给你。
毕竟僧多粥少。
他看了名单,自己在名单的前列,说明分到房子的机会很大。
而德柱的,因为他之前的工作实在是太过清闲,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名字被列在了最后面。
说到底,如果两人条件差不多的话,厂子肯定会把房子分给对煤厂做出更多贡献的工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张德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橙花,含糊说了句不太清楚。
魏橙花没得到答案,立刻转身向德柱撒娇,“大哥说他也不知道呢。”
说完,又紧紧抱住了。
张德柱十分矫情的扭了下身子,“我的姑nainai,这是在路上,大家都看着呢。”
“谁爱看谁看,我自己的男人我还不能抱了?”魏橙花说完箍的更紧了。
张德柱被她用力一勒,嗷嗷叫一声,引得更多的人顿足观看。
张德福看着他们,一开始还觉得荒唐,一瞬间又觉得十分羡慕。
他和邵女结婚十载,生了一个女儿东东,在德福的记忆里,两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年少就扛起一大家的责任,从来不知道享受是什么,只知道付出在前,付出在中,付出在后,从来没有想过享受生活。
他的脑子里,每天除了工作赚钱,就是家里零星的鸡毛蒜皮,岁月给他了磨砺,帮他锻造出一个十分坚硬的心脏。
不像别人的,是软的,是会哭的,会撒娇的。
可除了自己,还有邵女。
张德福不知道邵女为什么和别的女人不同,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邵女撒过娇,哪怕是像橙花或者德凤那样,闹一闹,让他哄一哄。
邵女从来没有过。
从刚结婚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十年了,张德福没见她软过一次。
哪怕是说话,邵女也一样不会。
她不会说我就不、我就要,在她被拒绝的时候,她会走的比你还要坚决。
从来不会给自己一点余地。
倒是东东,既不像德福,也不像邵女,是个会撒娇会哭闹的女孩子。
两个人坚硬的心脏,在东东这个小生命里,终于柔软了一回。
“大哥。”
张德柱叫了一声,发现德福没有听见叫他,只能再叫,“大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德福转回神来,就看到医院大门,忙从三轮车上下来,“到了啊。”
“嗯,到了。”张德柱过来扶德福下了车,对橙花说:“你先在一楼坐着等我,我先陪大哥去。”
“我也去!”魏橙花立刻说,“我想看看石膏是怎么拆的。”
“你别去了,人那么老多,再挤着了。”德柱连忙劝。
“我不。我就要去!”
“好好,去去!”
张德柱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回头讪讪看向张德福:“大哥,走吧。”
三人一起去拆石膏,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可以拆了,直接把绷带剪了,石膏自然而然就分成了两半。
“这么简单就拆了?”魏橙花以为自己看错了,“我以为还得拿锤子敲敲敲呢。”
医生没理她,继续下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