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霜儿,眼前之人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沈如霜从前迎上来唤他时,眸子都晶亮如星,唇角笑意温婉明媚如三月春风,能一眼望到心底纯粹的爱意,而不像眼前之人,所有哀婉的神色都算计得分毫不差,相似的皮囊下尽是谄媚。
“臣女季兰儿叩见陛下,求陛下恕罪!”少女没想到萧凌安这么快反应过来,慌张地收拾起方才练了大半日的神情,恭敬胆怯地在萧凌安面前跪下,道:
“臣女奉郡主之命入宫陪伴陛下,一时糊涂才学了先皇后的模样,并无冒犯之意,求陛下宽恕臣女吧!”
听她提到云徽郡主,萧凌安从胸腔间溢出一声冷笑,但眸中的狠厉之色稍稍褪去,估摸着萧凌月应当也是好心,不屑道:
“你们也是胆子大了,竟会以为朕这般好骗,知道欺君是何下场吗?”
“臣女不敢”季兰儿小声地回应着,底气却不足。
萧凌安将她的心思看穿,但这样的把戏并不想费心神去理会,倒是她现在的模样让她想起曾经的一件遗憾之事。
还记得沈如霜有一回于偏殿院中弹琵琶,弹得是街头巷尾流传的江南小调,引得众多宫人围着观赏夸赞,他不愿让她被那么多人看到,逼着她只弹给他一人听,谁料沈如霜怎么也不肯。
那时沈如霜面上也是这般恭敬守礼,但是所作所为没有半分乖顺,心思也早就飘到了别的地方去,闹起来后还说要离了他,让他心里堵了许久。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霜儿会因为弹琵琶这么细枝末节的事儿拼死抵抗,如今恰好有容貌相似之人,他心中亦是泛上探究的玩味。
“会弹琵琶吗?”萧凌安不再追究季兰儿私自入宫之事,话锋一转问道。
“会会的。”季兰儿还沉浸在方才的担忧中,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问没缓过神来,回答得磕磕巴巴。
安公公让人速速取来了琵琶,交到了季兰儿手中。
琴弦都是调好的,季兰儿稍稍试了几个音就开始弹起曲子,纤弱修长的指尖熟练快速地在柔韧琴弦上撩拨,清雅流畅的琴音源源不断地在耳畔响起。
就算没有琴谱,她的每一个音节也都完美无瑕,Jing准落在了原本应有的曲调和位置上,井然有序地演奏着,时而欢快婉转,时而哀婉动人,神色也随之或勾唇轻笑或眸光闪闪,恰到好处地烘托着气氛,听得人身临其境。
一曲作罢,季兰儿自己也满意极了,轻快地用最后一个清亮的音节收尾,骄傲满足地抬起头望向萧凌安,如同一个期望夸奖的孩子。
可萧凌安脸色Yin沉,剑眉微微拧在一起,冷峻的面容上尽是淡漠,丝毫没有被她的琴音打动,烦躁之色愈发明显,薄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线。
他亦是懂琴之人,听得出季兰儿方才弹得曲子是上古名曲,较为难学也难以演奏,能够这般熟练又生动地演绎出来定是受过名家指点,可以与宫中乐师相较。
但是他下意识地皱眉,想着若是此刻换作沈如霜,她定不会弹奏这样一首曲子,更不会这样一板一眼地演奏。
正是因为太过完美,反而失了原本应有的生动灵气,如同Jing雕细琢的碧玉,表层之下尽是空洞。沈如霜愿意拼上性命来护住琵琶,应当是对此事有别样的情感,就像当初愿意捧着一颗心爱他,愿意无论无何都跟在他身边一样。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却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而眼前之人只是拙劣的赝品,怎么可能模仿出霜儿的真心呢?
萧凌安顿感荒谬,甚至觉得他这样寻找霜儿影子的做法也可笑无趣,像丢了玩物的孩子在哭喊着满屋子找替代品,遇上相似的就不肯撒手。
他唇角的笑意透着失望和落寂,心中却不愿承认自己已经到了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步,目光冷淡地从季兰儿身上扫过,居高临下地环臂道:
“你连江南街巷的小调都不会,还有何脸面效仿先皇后?”
话音刚落,季兰儿姣好面容上期待的笑意僵住了,扬起的嘴角缓慢地抚平,羞愧地低下头沉默良久,委屈不甘地泪水在眼眶中凝聚。
怎么说她也是正经的将军嫡女,娇生惯养长大,练了许多年才有如今的技艺,无论在哪里都人人夸赞,萧凌安不喜欢便也罢了,何必苛责她不会街巷小调呢?
她学的都是阳春白雪,那些街巷小调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自幼听都听不得,先皇后出身低微会弹这些靡靡之音,哪有她不会还有错的道理?
本来被逼着模仿先皇后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萧凌安这么一说季兰儿就更是压抑,按捺不住心口翻涌而上的自尊和气性,嘀咕道:
“陛下若是想听这些,又何苦来找臣女?从姑苏城随便寻一个街巷民女不就行了”
萧凌安险些以为是他听错了,眸光倏忽间狠厉起来,刺在季兰儿的身上。
他没有降罪于她已经是格外开恩,季兰儿竟然与他辩驳?她只是个人人皆知的替代品罢了,能够有几分像沈如霜算是她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