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是为了位分生气吗?可她全心全意待萧凌安,在乎的从来不是富贵权势,而是夫君的一片心意,想名正言顺地伴他身侧。
她是萧凌安的结发妻,一起熬过了最艰辛的日子,就算想要母仪天下,又何错之有?除非
“夫君,你是否和贤太妃想的一样?”沈如霜颤声问道。
一样看不起她的出身,一样厌弃她的执拗,一样猜忌她的真心
萧凌安侧身躺着,刀刻般俊秀的眉眼被乌发遮了大半,睡熟了似的没有动静,只有鸦羽般的眼睫稍稍颤动,大抵是冷风从窗缝钻进来的缘故。
沈如霜始终没等到回应。
明日一早,沈如霜受罚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原本就无人在意她,大多是将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嘲笑几句就过去了,可落在有些人的耳朵里,却算是件不小的喜事。
贤太妃正小口品着晶莹剔透的金丝燕窝,还未吃完就放下了调羹,矜持地用锦帕拭着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眸光闪烁道:
“本宫还以为陛下多疼她呢,那日竟算好时辰赶来救场。现在看来,她不过还是一枚棋子,用过随手便丢弃了。”
“可不是吗?娘娘毕竟是尊长,她不识礼数冲撞了您,陛下为了挽回些颜面才会护着她,这不转头就下手这般重?看来是没多少情分的”宫女附和道。
这番话正合贤太妃的心意,她心情颇佳地扶着檀木小桌起身,踱步至窗边一盆开得正好的菊花前,随手摆弄道:
“沈如霜出身卑贱不识抬举,本宫也懒得理会她,沈家有的是好姑娘,到时候本宫多加教导,保管什么事儿都服服帖帖,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好过。”
“娘娘的意思是”
“沈家的嫡出女儿也到二八之年了吧?”贤太妃意味深长地瞥了宫女一眼。
“是啊,前阵子诰命夫人进宫,奴婢还听说沈大夫人抱怨自己女儿命不好,当初让沈如霜占得先机嫁给陛下,不然现在登上后位的就是她的芸儿了。”
贤太妃听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心中已然有了思量,摇着藕色菊纹团扇倚在窗边,道:
“那就让她把沈芸带进宫吧,本宫也想见见。”
往后的几日里,沈如霜一直在偏殿喝药调理,闲来无事翻翻陈年的账簿打发时光,看到昏昏欲睡之时就倒头睡去,慢慢地也不经常想萧凌安说过的那些话了。
太医说她体内寒气郁结,幸好她年纪轻气血旺,幼时生病请不起郎中时,都是硬生生扛过来的,所以现在吃几副药也好了大半。
冬日午后,阳光暖融融地穿过稀疏的枝丫,倾斜着泻入院子里,给冻结实的冰雪都覆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沈如霜裹着兔毛锦绣双蝶披风,抱着暖手小炉沐浴在阳光里。
“小姐!”玉竹慌张地跑进来,三两下打发走周围的宫女,才悄悄贴在沈如霜耳边道:
“听说二小姐进宫了,已经在贤太妃那儿住了好几日,瞒得严严实实的。还打发人去请了陛下好几回呢,这是何意呀?”
沈如霜蓦然回首,双手乏力地一松,暖手小炉坠落在腿间,倾倒出的炭火险些烧在衣衫上,幸好她眼疾手快地堪堪接住,烫红了指尖一片皮肤,灼热得生疼。
她缓缓地蜷起手指,低下头轻轻吹着气,眉眼间染上几分寒霜。
还能有什么意思?贤太妃选中之人偏偏是她的妹妹,还费尽心机隐瞒这么久,这不明摆着是要塞人吗?只不过这种事贤太妃终究做不了主,还是要看萧凌安的意思。
沈如霜不敢想如果沈芸真的留在宫里,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境地,一颗心仿佛被悬在断崖上般忐忑不安,寒风刺痛得近乎麻木。
若是在从前,她根本不担心会有这样的荒唐事儿,她的夫君生性淡漠、为人端方,除了她以外,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怎么可能容得下沈芸呢?
可不知为何,自从那回在养心殿罚跪后,沈如霜总觉得萧凌安与从前不同了,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担忧与心虚,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见她了吗?”
“不曾见过。”玉竹说得斩钉截铁,试图给沈如霜带来几分安慰,又拿不准地补充道:
“奴婢不知陛下是否知晓二小姐进宫之事?不知便罢了,若是心知肚明却视若无睹,这又是何意呢?”
沈如霜深吸一口凉气,张了口却不知如何为萧凌安辩解,这才心惊地发觉她早就摸不清萧凌安的心思,连一句说服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
二人就这样静默着,寒气在枝头凝结成冰。
“小姐,夏姑姑带着二小姐来了!”一个宫女小跑着走进偏殿,扬起了声音道。
“她们来这儿做什么?”玉竹瞬间就拉下了脸,刚想吩咐宫女将人打发走,抬头却看见那两人已经畅通无阻地站在了院子里,直挺挺地立着。
夏姑姑是贤太妃的贴身女官,跟着贤太妃协理后宫数十载,所有人都敬她三分,皆是唯唯诺诺地退后,给她们腾出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