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雪焰垂眸,眉眼被室内昏黄寂静的光线晕染,听完童话的贺桥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注视着他。
在睫毛轻轻的颤动中,或许等待了很久,或许只过了片刻,烤箱清脆地叮了一声。
蛋糕烤好了。
他转身,重新开始忙碌。
去零食箱里拿来一包棉花糖,再拆开两盒牛nai。
nai锅逐渐沸腾,棉花糖在砧板上被切开。
然后他戴上手套,从烤箱里端出那两个小小的纸杯蛋糕。
贺桥已经自觉地坐到了餐桌前,等他带着蛋糕出现。
这是他见过最简单,也最特别的生日蛋糕。
两个抹茶玛芬蛋糕,刚烤好时格外蓬松,圆圆的蛋糕顶向外膨胀裂开,如同分层的大片深绿枝桠,上面各自点缀着几片棉花糖。
纯白的棉花糖被切成了薄片,每片都特意切出了雪花般的棱角,虽然棱角一点也不整齐对称,透着随意。
它们看起来像两棵落满雪花的圣诞树。
旁边还有两杯热牛nai。
池雪焰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道:“家里没有生日蜡烛,但这个蛋糕长得很像圣诞树,放上棉花糖就更像了,所以我觉得可以代替蜡烛的功能。”
蜡烛和圣诞树一样,都是用来许愿的。
甜食加热牛nai,是他以前哄爸妈的方式,所以他额外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生气,你应该也没有。所以不是因为吵架而哄你。”
池雪焰说:“只是因为你要在这个世界迎来新的一岁了,或许需要一个有仪式感的蛋糕,而我忽然想喝热牛nai。”
然后,他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那是含义截然相反的祝福。
道别与开始。
窗外的寒风漫过凋零的叶子。
窗里的灯光映出两棵曾寄托过心愿的圣诞树。
贺桥想,在这一刻,说谢谢显然词不达意,更亲密的道谢方式也为时过早。
所以他说:“抹茶玛芬蛋糕真的很像圣诞树。”
把生日蛋糕做成树,再把棉花糖剪成雪,是只有眼前人才能想到的古怪主意。
“对吧?”池雪焰对他的认同很满意,“尤其是加上棉花糖之后,可惜切起来太麻烦了,不是特别像雪花。”
“下次我来切。”
“……明年还要吃这个蛋糕吗?”
贺桥语气认真地列出三个理由:“没有nai油,大小刚好,我应该也能学会怎么做。”
闻言,池雪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捧起手边的玻璃杯。
墨绿色的玻璃杯,是池雪焰挑出来最适合这张餐桌的杯子,四个月前盛过最酸涩的柠檬水。
现在,他在灯光下用它喝热牛nai。
而贺桥开始品尝属于他的生日蛋糕。
松枝上再一次落满了雪,却是温暖而柔软的味道。
第三十九章
池雪焰的平安夜, 在电话那端盛小月一长串热情洋溢的赞美中结束。
吃完蛋糕的贺桥主动联系了母亲,给她讲述令她期待了好些天的这个生日。
第一个他不在母亲身边,而是与刚结婚的爱人共同度过的生日。
她喜欢贺桥讲起的每一个片段, 喜欢在校园里游荡的冒险,喜欢放在点歌台上的一百枚硬币,更喜欢缀着棉花糖的抹茶玛芬蛋糕。
她在单独打给池雪焰的电话里,说这是她曾听过的最浪漫特别的生日。
池雪焰想,这对母子很像, 是骨子里的相像。
她跟贺桥一样,都很喜欢这个生日, 也都很喜欢他。
那不是一种能伪装出来的情绪, 就像过去的日子里, 终于逃离那个家的贺桥, 却常常记得要打电话问候母亲。
虽然池雪焰一度以为,是贺桥将表面工夫做得格外到位。
但盛小月语气雀跃地同他聊天时, 说起今天收到贺桥叫人送来的一大束粉玫瑰, 卡片上写着希望她永远年轻快乐的祝语。
“我记得你们领证那天,他在花店给你订了一车花, 回家时,也顺便带了一束粉玫瑰给我。”
母亲从未觉得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异样的变化, 由衷地为这个平安夜与这段婚姻,而感到幸福。
“跟今天收到的那束一样美,粉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小池你呢?你喜欢什么颜色?”
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 所以贺桥送粉玫瑰给她。
在更早之前, 突然拥有婚姻的那一日, 他也没有忘记这个小小的仪式。
池雪焰听着电话那端灿烂美丽的粉玫瑰, 便蓦地想起了那朵寂静的黄花。
来自于一篇他看过的外国小说,教文学的大学老师也说过要念给恋人,作为睡前的晚安故事。
在公园里偶遇的黄花,是一个荒芜之人的救赎,极致的美骤然点亮了他剩余的黯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