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牵着手,在没有观众的轿车后座里。
他倚在贺桥肩上,侧眸望向彼此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体温透过皮肤纹理,热得惊人,在不知何时已十指相扣。
那恰好是贺桥为他受过伤的右手。
掌心早先结的痂已悄然褪去,伤疤处新生的皮肤透着淡淡的、光滑的粉色,有种不易察觉的柔软真实。
这次牵手与往日的感受截然不同。
而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池雪焰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片温暖脆弱的伤痕,时间随之静了,静得像随风流浪的羽毛。
语言忽然变得不再必要。
今夜没有雨。
可所有积蓄的雨水,仿佛都凝结在此刻的指尖。
第十八章
贺桥安静了很久。
比起在夜晚的草坪上忽然牵手的那一刻, 这次掌心的相触要来得更悄无声息。
而且,似乎是自己主动的。
贺桥没有在惊醒后突兀地松开手,只是思绪渐渐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第二次见面时, 在喧嚣的火锅店里,为了证明穿书这件事,他告诉池雪焰一个细节,关于一张小小的五岁生日照片。
他格外清晰地记得池雪焰听完后说的一句话。
——“如果真是这样,未来的我一定很喜欢他。”
其实那时候的贺桥很惊讶。
他保留了一个始终没有告诉反派的秘密。
正如此刻。
漫长的寂静后, 他选择了继续保守秘密。
在池雪焰想要探究真正的他的这个瞬间。
隔着薄薄的白色衬衫,肩头传来不断蔓延的热度。
贺桥听见自己沉静的声音, 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自持。
“那是个无趣的故事, 不如一千零一夜Jing彩。”他转而问道, “什么时候听下一夜的故事?”
聪慧王后讲给危险国王的一千零一夜。
他没有回答关于贺桥的问题。
池雪焰却因此得到了答案。
一个再委婉不过的答案。
倚在他肩头的人轻声笑了, 浅浅的呼吸像翩跹的云。
“明天吧。”池雪焰说,“今天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红发青年很明显困了, 他也没有松开手, 仍旧靠在爱人肩膀处,彼此的手指炽热地交握, 是再亲密不过的一对伴侣。
倦懒的睡意盘旋在狭小的空间里,贺桥不再打扰他。
他沉稳地维持着出借肩膀的姿势, 侧眸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风景。
伫立在道路边的广告牌上,年轻的夫妻含笑相拥,凝视着不远处,梦想中的新房是一派美丽温馨的景象。
银灰色的广告牌立柱又一次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在送池雪焰回家之后, 独自返程的贺桥, 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今天他没有闻到玫瑰的味道。
最近池雪焰的身上, 总是缠绕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玫瑰香气。
轿车后座只剩下夜的气味。
蓦然变得寥落的夏夜。
池雪焰走进家门时, 酒Jing带来的睡意已消去了大半。
树丛里偶有蝉鸣,家里还亮着灯,韩真真正纠结地望着一桌子漂亮的包装盒,旁边陪同的池中原则在努力地撑大困得快睁不开的眼睛。
“回来了,玲姨下班前做了解酒汤。”韩真真闻见儿子身上的酒味,用力拍拍身边的丈夫,“老池,快去热一热。”
池中原打着哈欠认命地走进厨房。
池雪焰看了一眼桌上摆摊似的方盒:“伴手礼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但是我又看到几个好看的包装盒。”韩真真展示给他看,“你觉得哪个更好?”
池雪焰随口道:“原来那个。”
“能不能认真点?”韩真真瞪他,“婚礼现场主要是小月负责的,伴手礼我可不能输。”
虽然两人相处得很好,但在必要时刻,还是带了一点妈妈们特有的胜负欲。
池雪焰就笑了:“你不会输的,盒子没那么重要。”
“也是。”想起自己灵光一现的决定,韩真真又得意起来,“那就不换包装了,省得把里面的礼物弄坏。”
端着解酒汤回来的池中原,不禁向儿子投去感激的视线:“我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你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还睡得着觉!”
“……行,接下来准备干嘛?”
池雪焰捧着温热的汤碗,听着父母的吵吵闹闹,脑海里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漂浮着。
他想起贺桥递给他的糖,想起那束拥在怀里的玫瑰花,还有韩真真兴奋地念叨了好些天的伴手礼物。
今晚他果然还是喝醉了。
醉得忘记了贺桥从来都是一个由理性支配的人。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