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了与奚时礼的拥抱。随后,他往后弹开了一步,还是决定用叙旧和回忆往事来把话题从奚老师身上撇开。“太好了,奚师兄。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奚师兄你,我真是死也无憾了。”那倒也不至于。奚时礼被这无厘头的一幕弄得有些啼笑皆非。他理了理看不出来褶皱的褙子风衣,很自然地坐在了许泽南对面的真皮沙发上,长腿交叠起。手腕间的菩提手串随着袖口若隐若现。而他目光正对着的那扇门,奚言就躲在门后。她隔着这道门,偷听着门外的男人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对话。许泽南摆好一套茶具,开始悠然自得的泡茶了。奚时礼撩开眼,目光逡视办公室里一圈,目光在那扇门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又有意无意地扫了许泽南一眼,似乎是在问:你故意的?许泽南抖了下肩,推过去他面前一盏他刚冲泡的明前龙井,有意撇干净与赵秘书的关系。赵秘书的所言所行与他不相干,他什么也没指示过。他乡遇故知是老天爷的安排,他只是承了这份情。许泽南邀请着:“喝茶。”他又敲了敲右手边的沙发边沿,让赵秘书也坐下来,他甚至给赵秘书也浅斟了盏茶。他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嘴角。他用了这样的词语:“叙旧。”赵秘书坐下来叙旧。这大概就是被老天爷眷顾的男人的底气。最终,奚时礼把视线停留在坐在他左手边的赵觉身上。四目相对时,奚时礼的笑容稀松平常:“我们认识?”“奚师兄,是我啊。赵觉,赵师弟。”赵觉指指自己,算是做了个详实的自己介绍:“我本科的时候跟着您做过课题,您有一篇发表在sci期刊一区的if=3052的文章,关于水稻害虫方面的研究,我是,那还是他读博期间的课题,当时是带了几个农业昆虫与害虫防治专业的本科生,他甚至能想起来那篇文章的了,哪怕他只是个不被人注意到的的内容,奚时礼相信眼前这个叫赵觉的男人真的是他曾经带过的师弟了,而不是许泽南刻意安排来混淆视听的他的秘书。他没那么复杂就行。人也不能太复杂。奚时礼礼貌地笑笑:“抱歉。”他不记得了。赵觉仍不死心:“我后来还报考过您的硕士研究生,这样您也没有印象吗?”奚时礼很自然地接了话:“没考上?”也是,考上了,就是他的学生了。他总不至于忘了他自己的学生的名字。“嘿嘿。”赵觉挠挠头:“我给您发邮件,您回复我说不招收跨专业考农学的学生。”他后来就只好接受保研,读了自己本科期间导师的硕士研究生。每年被奚时礼以这种理由拒绝的学生总有那么几个,奚时礼轻点了下脑袋,表示这确实是他的惯常行为。“是这样。”许泽南想起赵觉本硕的相关专业,觉得有些意思。他出声插了一句:“农业昆虫与害虫防治专业考农学硕士,也算是跨考?”许泽南不能认同,那他这个大机械框架下的飞行器设计与制造专业考计算机的算什么?“老板,您不知道。每年想考奚师兄的硕士研究生的同学太多啦。”赵觉:“奚师兄的要求刁钻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奚时礼觉得眼前这个自称师弟的男人还挺有趣的,他有意逗他一下:“我这要求刁钻?”只是,奚时礼话音刚落,就听到风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奚时礼把手伸进去口袋里,摸出来手机。赵觉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就刚刚好看到他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来电显示,是来自一个叫“麻烦”的人。赵觉发誓他不是故意偷看师兄隐私的。但——既然看到了,赵觉就没忍住:“奚师兄,我以为你这个姓就很少见了,还有人姓麻,叫麻烦的吗?”赵觉接受到了两道同时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一道是似笑非笑。
一道也是似笑非笑。但自家老板的那道似笑非笑中,似乎还带了点儿置身事外与幸灾乐祸。奚时礼摁掉电话的同时,倒也大大方方、敞敞亮亮地回答了赵觉的这个问题:“春秋时,齐国有个大夫叫麻婴,我这位学生,可能就是那位的后代。”注2“哦哦。”连这么冷门偏僻的知识点他都知道,赵觉就更佩服了:“还是奚师兄博学广识,学到了,学到了。”赵觉刚说完这句恭维的话。奚时礼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手机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奚时礼已经彻底没有了来和许泽南谈判的心情了。他也是服了。他就是想以哥哥的身份,和这个叫许泽南的男人,进行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必要谈判,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打断他?为什么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人干扰他?奚时礼站了起来,仍保持着他的风度:“抱歉,请问有哪里方便我接个电话?”许泽南刚要开口,就见奚时礼指着通往他休息室的那道门:“那里是否可以?”躲在门后听到这话的奚言慌急了,心悬到嗓眼儿处。糟了糟了,哥哥要是看到她出现在许泽南的休息室里,肯定会误会她和许泽南旧情复燃了的。当年她说服哥哥让她生下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哥哥可是让她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永远不会再和孩子爸爸联系的。本来,许泽南以孩子父亲的身份出现在她父母面前,哥哥就已经很不满意了,这要是直接抓包她躲在许泽南的休息室里,误会了她和许泽南旧情复燃,那还得了?那哥哥还不得把她拎回家,拎到列祖列宗的祠堂里,狠狠数落一顿吗?慌了,慌了。完全是慌了。……奚时礼这么一问,许泽南也随后站了起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