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女儿今天牵住了我的手。”他停顿了一下,眼睫突然垂下去,没再看她。他的声音又清又浅,奚言寻着突然中断的声音看过来,看到他避开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垂于半空的指尖上,而他耷下的睫毛又长又密,一直刷到眼睑,折射下两片浅浅的影。莫名的,奚言的心跳慢了一瞬,又慢了一瞬。而周遭的一切都随之慢了下来,风不吹了,黄昏沉沉,孩子们在睡梦中呼吸均匀而清浅。直到——奚言感觉到尾指被他轻勾了一下。但也就仅仅是轻轻勾了那么一下,一触即离。他的指根处有道茧,那是长年敲代码敲出来的,蹭过她皮肤时,粗砺感一下子将那些遥远的记忆冲出来。这双手曾和她十指紧扣。在很多时候,在很多的场合……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心头,奚言听到他低而清浅的声音,他说:“就像现在这样。”“我们的女儿,就这样牵住了我的手。”奚言恍了恍,一时失了神。“我们的女儿,就这样牵住了我的手。”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带着弯弯的钩子,钩住时间的流逝,蛊惑着她去想起过去,而忘了眼下两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样的亲密关系。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奚言终于清醒了。而他就这样随意地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她笑。待奚言反应过来之后,一阵无名火窜出沉闷的胸膛,她近乎是咬了牙:“许泽南!!”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摁下车窗上升按钮。而那始作俑者及时将手臂撤离。他看着她,开车扬长而去。奚言把车停在小区的专用停车位上。她车子刚一停好,两个孩子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醒了,泡泡揉揉眼睛,小繁伸了伸腰。三个人回到家,奚母往他们身后探了又探。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好问。等吃完饭,两个孩子自己玩去了,她才又问起来,有关这段时间照顾泡泡和小繁的那个男人的情况。想起林周的话,奚言承诺说,等爸爸身体好了,她会邀请他来家里吃顿饭。本想先给母亲打个预防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的关系,但又怕母亲沉不住气,给父亲透了底。那父亲搞不好又要重返医院了。所以,奚言其他的也没再多说什么。“也好。”奚母点点头:“到时候让你哥也见见。”提到哥哥。奚言问,哥哥出山了吗?奚母说,开个视频看看呗。哦。奚言便试着给奚时礼邀了个视频。视频隔了一会儿才接通。奚言看到哥哥奚时礼袖子卷着,白皙骨感的手指上全是水珠,他抽出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小繁不知道怎么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抢在奚言说话之前,甜甜的先开了口:“你是谁呀?”奚时礼穿件宽松的天然纤维亚麻材质的衬衫,弯腰丢纸巾的时候,胸口一条方形的蜜蜡平安扣坠下来。奚时礼在视频里头笑起来:“小繁连舅舅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原来是亲爱的舅舅呀。”小繁咯咯地笑:“亲爱的舅舅,那你在做什么呀?”奚时礼将视频调整了方向,把夜晚的农场浓缩到镜头里面:“舅舅在种菜啊。”“哇,是小繁最爱的有机蔬菜吗?”“对,是小繁最爱的有机蔬菜。”奚时礼微笑着调整视频展示给小繁看他收获的蔬菜:“樱桃萝卜、窝苣、菠菜……”小繁眼尖,一下子便捕捉到自己不喜欢的蔬菜,撅起嘴说:“还有小繁最不喜欢的苦瓜。”
小孩子没什么耐性,在看到苦瓜之后,小繁就跑掉了。奚言坐在沙发上跟奚时礼聊了起来,她问他今天怎么摘了这么多蔬菜,是不是替客人准备的?“对。”奚时礼说,有几个社会地位比较高的人物包了幢民宿,组织了场小规模的文化交流会,他就给他们赠送了些自己种植的蔬果。哥哥奚时礼承包租赁了有几十座山,他将各地的这些山开发后变成了度假胜地,主打“逃离城市——避暑幽谷”这样的旅游口号,有成规模的高档度假村、有私密性非常好的农家乐、也有温泉酒店和亲子乐园。承接着各种规模和地位的团散游客。奚言也是这些度假胜地的参股股东。没来印城教书时,她就在离印城很远的小镇上教书,那时教学任务不重,空闲的时候,她就在度假村帮忙运营。哥哥农大毕业,所学即所爱。因此,他在山头开辟出几块空地来做了农场,做自己的农场主。他有他自己的农研所,闲暇之时,他喜欢种植一些蔬菜瓜果,也养一些家禽和动物。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快乐似神仙。奚言又跟奚时礼聊了一会儿,得知哥哥新开发的两座山头已经差不多规划好了,过几天就会来印城看看她和孩子们。晚上,小繁洗过澡躺在床上。奚言给她读绘本故事,故事是跟爸爸有关的主题。不知为何,奚言的脑海中突然就想起许泽南今天勾她尾指的那一下。他当时说,今天小繁牵他手了,所以,他那大概是演示给她看。想到这事儿了,奚言问女儿:“今天小繁牵爸爸手了?”“妈妈,你是说那个叔叔吗?”小繁还是不认爸爸这个身份:“我牵了他的手呀。”奚言下意识地拉起女儿的手,用尾指勾了勾女儿的尾指:“是这样牵的吗?”做出这样的举动后,连奚言自己都惊呆了。她究竟是为什么要确认这件事情?“不是那样牵手的。”不等奚言懊恼完,小繁就从被子里头伸出另一只手,小小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奚言的三根手指:“是这样牵的呀。”小繁又用另一只手将奚言的掌撑平,然后将自己的小手握成拳摊在奚言的手心,她像握饺子一样将奚言的手合上。这样,奚言就彻底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