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庆再三请皇上暂退,皇上皆不肯退。能于此时此刻前来救驾,几人能敌百人的,除了罗焰,还能有谁?罗焰若在此处,便是行宫内禁军、仪鸾卫皆已不存,承平京营也必有人已去调援!他若退,殿内人人心生惧意,顷刻就会一溃千里。他不退,坚持到底,或许还能等来援军!……雨越下越大。罗焰左臂被砍中,却似并无痛觉一般,连眼神都毫无变化。他右手挥刀再断一人的性命,左腿踢向砍中他的叛军,一脚便令对方吐血气绝。他身前只空了一瞬,又有无数人围了上来。这是他今晚杀的第几人?五百?六百?他身周还有多少人?两百个?三百个?罗焰飞身跃起,夺过一个叛军校尉手中的长枪,双手发力,用枪头扫出几尺的喘息之隙。这样的长枪,就在这几刻钟里,他也不知用坏几柄了。他曾为锦衣狐裘,夜饮千杯的富贵公子,也曾是饥寒交迫,雪中乞食的丧家之犬。人与人的命不分高低贵贱,今夜他杀了这么多人,即便在下一刻被围攻而死,也不算死得冤枉。但他这样死了,全家蒙受的不白之冤,他就不能亲眼看到昭雪。与穆氏的死仇,他也不能再亲手报还。还有宁夫人……敌军再次涌了上来。几息的间隙不够他找出宁夫人的身影。罗焰眼神稍黯,唇角微抿。他自认武艺已经冠绝天下,看来是他错了。他还不够强。不能让宁夫人带他赢了啊……利刃的破空声穿过罗焰耳边。一柄禁卫的佩刀刺透了手中兵刃已碰到他衣襟的敌军颈部。罗焰连斩三人首级,回身看去。宁夫人左手攀在廊柱上,右手持刀,飞旋半圈,一脚踢得一人头骨凹陷,颈骨碎裂,松手落地便以刀再杀一人。她左手接住一柄飞起的佩刀,唇角噙笑,再次向他身周甩来!罗焰耗去过半的体力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体里。他杀到了宁夫人身边。“你没死?”他抹掉脸上的血水。“说了会带你赢。”宁安华横刀割断一条喉咙。一个人应对有些吃力的敌人,两个人一起,陡然变得简单起来。不到一刻,两人杀尽了这批叛军。趁下一批敌人还没到,宁安华带罗焰来到一隐蔽处暂歇。“你受伤了?”宁安华数了数他身上的伤。左臂一处,右手背一处,左腰侧一处,共三处。罗焰轻车熟路地开始处理伤口:“都是小伤。”他尽量不太冒犯地把宁夫人打量了一遍:“夫人没受伤?”宁安华:“我没事。”看他要忽略腰侧的伤,宁安华轻声一笑:“罗大人,再说一遍,不能把我当你的属下,起码现在要把我当你的同袍。”不就是男人的腰,她什么没见过?罗焰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处理了腰侧的伤口。两人五感的敏锐度都远超常人,在充满水汽的环境里,宁安华的感知范围和灵敏程度更是成倍增长。在罗焰察觉之前,她已经知道了,又有二百四十余叛军向她和罗焰的方向涌来。承平府距行宫五十里,林如海所乘坐骑是陇西良马,全速前进,半个时辰便能往返。她和罗焰于半个时辰零两刻钟前抵达行宫北,再考虑到林如海见京营节度使和节度使调兵的时间,若一切顺利无比,最多再有两三刻钟,援军就能抵达了。可若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援军抵达的时间便会无限延后,甚至,可能没有援军。
围着蓬莱殿的叛军还有约两千人。在行宫最东北处,令仪鸾卫陷入苦战的叛军,应该还有至少两千人。不管谁胜谁败,等此战结束,一定会有一方打扫战场,所以她没有单纯用异能杀人,以免被人发现异常。但为了不死在这里,她出的每一刀都带了异能,也用异能保护着身体。下雨天让她的异能消耗减小,也可以不断得到补充。但罗焰是火属性灵体,就算他不修炼,在这种天气也难免会受到些许压制。他还受伤了。虽然伤口都不大,但对他的整体实力一定有影响。他们至少还要再撑两刻钟。是她主动说的,她要带罗焰赢。前生除了死前,她每次都践行了承诺。这次她也会做到。宁安华:“罗焰,答应我一件事。”罗焰:“好。夫人说。”这是……宁夫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宁安华伸出手,掌心朝着罗焰,五指直立向上:“和我发个誓。”罗焰学着她伸出手。宁安华手向前,五指的指腹与他的指腹一一相贴:“罗焰发誓:”低沉又坚定的声音跟上:“罗焰发誓:”“若无宁安华Jing神清明、不受任何威胁逼迫地亲口准许,罗焰对任何人都只能说,今日,罗焰和宁安华杀所有叛军,超过七成是罗焰斩杀,仅有不到三成是宁安华所杀;罗焰只能对人说,宁安华的武艺逊于罗焰,今日一切,都是宁安华听从罗焰指挥所做,并无一处是宁安华想出的办法。”“誓言一应内容和起誓任何相关之事,也皆不可对第三人言明或暗示。”罗焰一字一句跟随她念出来。每说出一个“宁安华”,他就觉得心跳又快了些许。“如违誓言,”“如违誓言,”“会立刻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双眼不能视物,五官溃烂,五感皆失,双手双足再不能动,忘空一切,状若痴傻,众叛亲离,世间再无一人可以相信,也再无一人能给你信任。”这是在宁安华现在的能力范围内,全部能不打折扣实现的咒言。字字恶毒的诅咒,罗焰清晰吐字,甘之如饴。叛军重新包围了他们。宁安华仍然只用六七分力,保持和罗焰杀的人一样多,时不时顺手帮他除去一两个危险。就算他发了誓,她也不会把全部能力暴露在他面前。但和罗焰并肩作战实在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