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四更天,宁安华就被叫起来了。沐浴、梳发、更衣、挽发、上妆、戴冠,中间还间或夹着许多婚礼必要的步骤,等宁安青站在椅子上亲手给她插上最后一根钗,已经是天光大明。窗外晴空万里,鸿雁高飞,是再好不过的意头。花轿还得绕城一周,秦嬷嬷等不敢给她多喝水,只给她端来一些好入口的点心,小心喂她吃了。在末世几年,宁安华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上妆完毕后,她全程不说不动不笑,倒叫赶来的知府太太谢太太等都赞了一声好仪态、好教养。宁安华感谢厚厚的新娘妆,让她不用刻意装出娇羞了。听到门外的动静,她也感谢林如海如今的年纪和官位,除宁安硕让他做了两首催妆诗外,没人再能拦他。不然,她就只能尴尬地再多听许久外面刻意的起哄声和热闹声了。秦嬷嬷和檀衣扶着她出至堂屋,她倒是心甘情愿给原身的父母行了拜别大礼。感谢你们的女儿给了我 新婚夜天光还没完全暗下去, 夕阳藏在屋檐树梢下,散发出最后的光辉。仍然是白墙灰瓦、朱红栏杆,都在落日的余晖下染上了一层金红。苍翠的松柏上也系着红绸, 庄重地参与到了大婚的喜气中。林如海穿着他绯色绣孔雀的三品官服,站在青色石砖铺成的回廊上, 半边身子笼罩在暮色下。宁安华身着玉红色万字回纹宮缎长褙子, 露出里面更暗一色的软绸小袄和下身明亮的石榴红绫裙,她乌发松松挽了个慵妆髻, 簪一朵开得正盛的木芙蓉, 手上虚扶着门框, 洁白手腕上挂着的一支碧玉镯摇摇晃晃。两人就这么互相对望,谁也没先开口,只把身边的人都急得够呛。宁安华身后, 陶嬷嬷直接轻轻拽她的衣襟。姑娘啊,今日行过大礼,舅爷已经是姑爷了, 可不好再和从前一样了。林如海身旁,林平家的不敢动他, 只连着用气音唤了几声“老爷”。怎么今日成了亲, 老爷连话都不会说了?您年长,是表哥, 新太太比您小十好几岁呢。新太太不好意思说话,您倒是先说呀?再这么站下去不成样子,林如海清了清喉咙。
宁安华笑着说出了旧日的称呼:“表哥。”她低身一福。林如海伸出手,试探着用她的袖子包裹住她的手腕, 要扶她起来。可他的拇指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到了她的手背。肌肤相触,两人都怔住了。林如海不知是该继续扶着她, 还是该松开她的手腕,道一声“冒犯”。而宁安华感受着体内异能骤然加快的流动速度,惊诧过后便是惊喜和恍然。她从王熙凤身上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少数人拥有灵体。本来她猜测,这个“少数人”或许局限在“金陵十二钗”等“风流孽鬼”里,现在看来不是。林黛玉是Jing纯的木系灵体,她的生父林如海也是Jing纯的木系灵体,细想也可以说得通。而且因为林黛玉只是幼童,林如海已经成人,他们父女体内蕴含的能量总量也有差距。林如海能给她提供的修炼增速比林黛玉更多。今日之前,她和林如海没有过任何身体接触,所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宁安华就着林如海的手站直,没有把手腕抽回去。林如海看着手中覆盖着红绸的纤细雪白的腕子,停了足有两个呼吸,才缓缓松开一只,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垂下,唤了声:“大妹妹。”两人相视一眼,林如海侧身,先扶宁安华进去,才自己迈入了房门。林平家的在门外总算松了口气。新婚当日,新娘子都出来接了,老爷还不敢进去,这说出去不成了笑话了。屋内的陶嬷嬷却还提着心。姑娘和姑爷还在称呼“表哥”和“大妹妹”,这……虽说夫妻之间也有互称兄妹的,可姑娘和姑爷是真的做了这些年兄妹,这个称呼不改,往后做夫妻能顺顺当当吗?林如海握着宁安华的手腕,行到了堂屋正中。宁安华抽出手。失去与林如海的接触后,异能流转缓慢下来,让她有种空虚感。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帮林如海更衣的意思,只含笑道:“表哥的衣服他们放在里面了,热水也都是备好的。表哥是不是……”先去洗个澡?她又补充:“不知从前是什么人服侍表哥,我带来的人都年轻,也不敢给表哥使唤。”意思是她不会让她的丫头做贴身服侍他洗澡这么暧昧的事。也是在提醒他,当日她说过,她父亲一生只有她母亲一人,而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经不再犹豫是否要和林如海有夫妻之实。但就算是在末世,她也一直坚持着一对一的男女关系。她要和林如海做真夫妻,那他就得从现在开始,和一切异性保持距离。陶嬷嬷一直在给她使眼色,宁安华只当没看见。林如海摘下发冠,不大自然地交到宁安华手上:“大妹妹先用饭罢,不必等我。”他又稍微凑近了些,宁安华便凝神去听。好半日,他才说:“我垂髫之时,沐浴便不用人服侍了。你和我说的,我……也一直记着。”宁安华运转异能,把脸稍微憋红,露出虚假的羞涩和真心的笑容:“表哥今日定然也没用好饭,我叫他们再预备几样菜,表哥出来用。”林如海点头,先退后一步,才向西边净房走过去。等他过了一道门,陶嬷嬷檀衣等“呼喇喇”都围到了宁安华身边。陶嬷嬷忙低声问:“姑娘真不让人服侍姑爷了?也不等姑爷出来一起用饭?”她只是过来陪宁安华新婚适应几日的,仍是宁家的人,所以并不改口,只叫宁安华和林如海为姑娘和姑爷。宁安华回到东次间坐下,陶嬷嬷忙重新给她盛了一碗热饭。她笑道:“嬷嬷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