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明才给柳修竹服了药,正小心轻柔地给他喂水,冷不丁谢逢秋一声落在耳畔,凑在柳修竹嘴边的水囊跟着手腕抖了三抖,活生生把柳小少爷呛醒了。
“咳咳,咳咳咳……”小少爷先是茫然地扫量了一圈,而后骤然瞪圆了桃花眼,颇有福气的圆脸上一片惊慌,“啊啊!魔头来了,魔头来了!爹娘,救我,神仙哥哥,救我!”
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慌张得原地转圈圈,谢逢秋被那遭了瘟的“神仙哥哥”四个字喊得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整张脸都黑得塞锅底了。
“安静,安静!”他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头髮,刚想发作,可对上小少爷天真无邪的圆溜溜的眼睛,想起华胥说过的所谓“撷香”体质,顿时想说的话停在了舌尖,又觉得不忍心了,“行了,闭嘴,好好坐着。”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叫神仙哥哥!”
倒霉熊孩子怎么就讲不听呢!
谢逢秋心想:真不该把叶子放走,这会儿要是能再拉出来溜一边,让他对神仙哥哥产生点什么心理Yin影就好了。
远在天边的神晔:“……”
柳小少爷记吃不记打,而且固执得很,华胥和谢逢秋连哄带骗也没能混淆他心目中神仙哥哥的人选,虽然有点被谢逢秋的冷脸吓到了,但还是缩着脖子,小声嘟囔道:“神仙哥哥就是神仙哥哥,就要叫就要叫,神仙哥哥神仙哥哥……”
谢逢秋刚压下去的火气被耳边接连不断的“神仙哥哥”勾了出来。
“你应该叫他公子,或仙长,你的,明白?”谢逢秋也是有些失去理智了,竟然跟个小孩子蛮不讲理起来:“你跟他熟吗?不熟就别乱套近乎,我们修仙之人,可是要断绝七情六欲的,尔等凡人岂可以肖想?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死了这条心吧,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他讲得一本正经且冷酷无情,徐应明要不是见过他俩腻歪的模样,他就要信了!
柳修竹为难地低头抠着手指沉思,就在谢逢秋心中暗爽,以为成功了的时候,二傻子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来,他听话只听半句,谢逢秋这么一提点,顿时又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喜欢……喜欢神仙哥哥,我娘说,要娶,我要娶神仙哥哥做我的娘子!娘子,嘿嘿嘿……”
……靠!
谢逢秋,卒。
外边的人看不见里头的情形,里头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吵闹和争端。
烧得劈啪作响的火幕扰乱了他们的听觉,华胥收回滴着血的剑尖,在他的面前,跪伏着狼藉不堪鲜血淋漓的黑衣人,受伤的左半边胳膊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开来,指尖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血。
“我听说过你,封魔疆谁不知道你呢?华胥家百年一遇的少将军,下一任的华胥君……”
黑衣人低低地笑起来,间或伴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沫来。
华胥憬,华胥家的少年天才,即使没有堪神剑在手,他那与华胥君一脉相承的招式依旧锋锐无匹,谁能认不出来呢?“我听说你失踪了,没想到……真是太可惜了,当初动手的人,怎么就没让你命丧当场呢?动手吧,杀了我,你的功勋录上面又能记上一笔。”
华胥却收了剑。
他眉目不惊地看着他,“你本身气息不稳,又受了伤中了毒,是我占便宜了,不过我没打算杀你。”
“……什么?”
“你既不杀人,不作恶,我也没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黑衣人忽然打断了他,“少将军,您活在象牙塔里面吗?”
“……”
他抬起一张血rou模糊的脸,似惊奇又似嘲讽地看向华胥,他身上的黑纹都被打得消退不少,像隻苟延残喘的老狼,他说道:“不杀我,然后呢?我继续失控,要么杀人,要么吃掉柳修竹,您是让我在这两种选择里面选一个么?”
“……”
他扯起嘴角,Yin狠的眼神因为满脸血迹更显瘆人,“我们魔族,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们不像你们那么卑劣无耻!满口仁义道德!我们绝对不杀对我们好的人!这就是我们的底线!这个选择,我是不会做的,休想让我变成像你们一样的人!”
华胥无言。
少将军第一次想给一个魔族一条生路,却发现这个决定原来这么不好做。
他沉默良久,提议道:“你可以回封魔疆……”
这次话还没说完,黑衣人便抢着开口:“我回不去!我回不去了!他们说我是逃兵,我不是的,我是没办法才往南逃的,可他们认定我是逃兵,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说着说着,他火红的眼睛里竟然有泪水渗出。
“我的家已经无法容忍我了,我没地方去了,躲躲藏藏太累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会发疯……这样太累了,我不是逃兵,我没有逃,你快些杀了我!这样我就能向地底下的战友们说,我是被华胥家的少将军杀死的!我不是逃兵!”
他大概已经忍得太久了,有家不能回,背负罪与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