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园停笔,看着他。
茅维则视若无睹,收耳机穿外套,准备出门了。
“拜拜小老师,你自个儿慢慢画吧,到点了叫司机送你回去就成。”
“你爸付钱是要我教你,不是让我自己在你家里画。”顾西园皱着眉头。
“让你自己画,不用教我还不好?”茅维则痞兮兮地笑,“我老子事情多得要命,没个十一二点回不了家。我妈逛街去了。你放心的,不会有人知道。来香一个!”
茅维则猛地凑过来,在顾西园脸上啃了一口,趁他没能反应过来,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顾西园心神巨震,抹了把脸上的口水,要疯了,到处找纸巾,又出门找卫生间洗干净,不知道茅维则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简直不知所谓,顾西园心想,他接了一项工作,在别人家里自己画画玩儿,画满一个小时领两百块钱,跟开玩笑一样。
画室的落地玻璃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万顷波光有如一幅天然的图画,鸥鹭在芦花中栖息,柠檬桉摇动柔软的枝叶。除却莫名其妙的主人家,这风景倒是顾西园求之不得的,便把茅维则赶出脑海,找了张最近在临的唐卓的作品,自己画起来。
别的不说,茅清秋买的颜料质量都很好,也许他是专挑贵的买,倒是便宜了顾西园。
他自得其乐了一会儿,快一个小时的时候觉得口渴,想下楼找水喝,又担心被人知道茅维则不在房间,想想还是算了。
过一会儿有人敲门。顾西园吃了一惊,以为是茅清秋或者贺文妍回来了,却听门外那人低声说:“打扰了。”
顾西园紧张地捏着笔去开门,看见贺循站在外面,一身运动便装,头髮微chao,浑身散发着洗浴后的水汽与热量。
贺循一指房间里面:“你们在忙吗?”
顾西园让开门,贺循一看茅维则不在,就知道怎么回事,轻声说:“我进去找个东西。”
“哦……”顾西园让他进来,把门关上。房间被茅清秋捯饬得与之前完全两样,顾西园看贺循原地站了一会儿,好像有点找不着北,低头看了眼顾西园摆在桌面上的画。
他节临的是唐卓的《东风第一枝》,这幅画将桃树虬结的枝干与妃色花朵相结合,画的对象是桃花,却像个坐在桃树枝桠上的小姑娘。顾西园很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不过模仿不出来,觉得自己的临摹很拙劣,忽然被人看到,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贺循的眼神很专注,好像很懂的样子,抬头却说:“这是什么花?”
“……”
顾西园尴尬地说:“桃、桃花。”
“客厅里那幅人物肖像也是你画的么?”贺循问。
“啊,”顾西园说,“那幅画好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收进地下室。”
贺循摇摇头:“送回山海间了吧,茅清秋没有买下来。”
顾西园捏着笔杆,手心又开始冒汗,觉得自己突然有点社交障碍。
贺循忽然对他笑了一下:“画很好看,教茅维则浪费了。”
他笑起来和贺文妍一样,占了皮相的便宜,有种自内而外的亲切。不过只是很短暂地存在了一瞬。
贺循到房间橱柜角落里,找他原先存放的东西。顾西园则回到画前,悬着笔,听翻动东西的响声,有点三心二意。
什么叫画很好看,连是什么花都没看出来。顾西园研究自己的作品,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不像桃花。
他余光看见贺循翻出一袋东西,盘腿坐在地板上,好像在发呆。便有点感同身受,心想要是自己的房间有一天被人鸠占鹊巢,还装修得面目全非,当然会很伤心难过。而占据了领地的人甚至根本不在意,茅维则就没有在这间房里待超过十分钟。
如果茅维则还在,贺循可能找到东西就走了。眼下只有一个不熟的顾西园,他改变了主意,房间里还有一套他自己安装的投影设备,因为装在天花板上,不好拆,得以幸存下来。他把光碟放进影碟机,坐在地板上看默片。
房间里的音响设备都被茅清秋丢了。
顾西园偷偷用余光看,因为开着灯,窗帘也没拉,影像十分模糊,像是日常记录之类的东西。贺循突然转头,抓到他偷窥。
顾西园:“……你、你要不要关了灯看啊?”
贺循漠然道:“我屋里没有投影仪。”
顾西园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搁了笔,去关灯、拉窗帘,影像变得生动起来。贺循往旁边挪了一点,似乎是允许顾西园光明正大地看。两人并肩坐着,画面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顾西园一眼就认出来,是贺文妍,男人却不是茅清秋,不知道是谁。
“是我爸。”贺循适时地给出解答,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
相机在贺循爸爸手里拿着,拍摄贺文妍的肚子,两人笑得很甜蜜,贺循爸爸还把耳朵贴在妻子肚皮上,好像在对话。
视频有好几段,大概是在做孕期记录,幸福的家庭会拍摄这些影像,待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