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大半个月才算放晴, 然而南边很快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连日yIn雨,河堤告危。
这日姬冰原却是又在查考宗室子弟们的策, 这次却是自择题,言之成理即可, 限时三炷香,现场收了看。
所幸云祯早早在家里让令狐翊写了不少策论, 自己背了个滚瓜烂熟, 加上姬冰原一贯对他也十分放水, 因此倒也不难写,胡乱写了个交上去了。
姬冰原一看就想笑, 但倒也朱笔圈了个优,然后又往下翻,然后手就停住了:“治河十策。”
他又看了一会儿,点了姬怀素起来:“卿这十策,写得倒是很切中,倒像是自己去过那儿一般。”
姬怀素道:“臣自幼便对先圣大禹极为仰慕, 家中请一先生,为冀州人,家乡年年河水泛滥, 他时常与我说起治河之策,臣亦熟读了《水经》、《沟洫志》等书, 只可惜只能留在封地, 不能亲去看一眼,为君分忧,为民平难。近日大雨磅礴,臣忧恐有水患之忧, 触景生情,才写这十策。”
姬冰原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写得很好——疏蓄束泄等法,十分可行,治河后的屯田之法,又是利国利民,国富民强之良策。”
他当着所有人面叫了人来:“快马将此策送回京中交给诸位内阁丞相,就说朕说的,请他们看看。”
他又看向姬怀素:“卿献此良策,当赏。”
姬怀素甚至不敢与他直视,他只有深呼吸着才能压住自己心里那种恐惧,那是从上一世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威压,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腿都在微微发抖,所幸有几案挡着,不至出丑,他深深作揖道:“能为君分忧,小子深感荣幸,不敢求赏。”
姬冰原喜欢能臣。
无论人品,他似乎都有办法制约,贪官,若是个能吏,他便能想法子用。连前朝名满天下的酷吏周金星,他也敢用,满朝臣子苦劝不要损了他的明君的英名,他却没说什么,却将周金星安排去了户部,负责盐铁专项。
盐铁税原本是国库极大的一块收入,但所有人都知道盐铁税,收不上来,全都把持在各地世家、藩王手里,各地豪强、名门世家等等以联姻、利益交换等形式,盘根错节,牢牢把握,各地的盐铁官一上任没多久,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抓住把柄,若是绝不屈服的,往往上任没多久就离奇病死。
周金星做了户部侍郎,恶狗之名扬名天下,九州盐铁税,一分不少收了上来。
朝廷大臣这才没话说了。
他这一世,已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吉祥儿的襄助。
拥有记忆的吉祥儿绝对不会再襄助他,相反,他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他成为储君。
他需要以最快的办法,让自己的才干被姬冰原看到,而同时,又要小心隐藏自己,不要被吉祥儿发现自己恢復记忆的事实。
很难,但是他的路本来就难,重活一世,没道理不能再登高位。
就是今年,河堤决堤,水患大发,他记得清清楚楚国库被这次水患弄得空虚之极,北楔族趁虚而入,姬冰原不得不御驾亲征。
后来他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一穷二白的国朝,和各有私心的地方豪强,别有用心的藩王们,要不是姬冰原拢了军製,他立刻面对的就是秦王一系的反扑。
他那时候才知道姬冰原肩膀上担的担子有多沉,国家太大了,到处都是七灾八难的,国库基本都是空的,年年各种腾转挪移,勉强描补着看着繁荣昌盛。这个男人,总是沉默冷肃,却不知怎么把这一个天下给撑得,所有臣民们看到他,就觉得天子圣明,太平盛世。
他的时间抓得很巧,下个月,黄河决堤的事瞒不住,但到那时候已太晚了,大量的灾民饥民一路向北——他还来得及。
姬冰原看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卿有何求?”
姬怀素跪下道:“臣想讨个差使,愿为治河使臣,沿河南下,前往冀州,预做防范,那一带的河堤最弱,臣可先去部署一番,以免水势过大,生灵涂炭。”
姬冰原道:“准了,稍后你写个细则来,朕转内阁议处,你可先准备行李,明日即启程。”
姬怀素磕头谢恩,心中压抑着激动,成了!
姬冰原又转头对高信道:“你也派一队龙骧营护卫,护送钦差前往。”
忽然云祯也站起来道:“皇上,臣也想去看看,臣也是龙骧营的侍卫,恳请皇上也让臣陪同钦差大臣一块去治水,历练历练。”
他身旁的朱绛连忙也站了起来:“皇上,臣也想去……”姬怀清在下头开始冷笑,结果姬怀盛也站了起来:“陛下,臣曾经行商也去过冀州,求也给臣一个历练的机会。”
开始像一场闹剧了,开始也有人捂着嘴笑,只等着一贯严肃的皇上叱责,要知道皇上再宠爱昭信侯,那也只是在宫里玩闹,这可是正经朝政,如何弄得像是分果果一般的闹剧,你要我也要。
姬冰原看了眼看着他的云祯,心下微微叹气,但还是站了起来解了佩剑:“昭信侯云祯,你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