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侯爷一箭免灾的事,最后隻以宫里厚厚赏了不少金银了了。
仍有言官不知深浅,朝堂上公然奏报,为云侯爷请功。
姬冰原神色不辨喜怒,只是缓缓道:“朕前日问过昭信侯,立此大功,可要什么封赏,他隻说朝中爵位,论功行赏,他才领了父爵,这一点微末功劳,尚不能报君上对云氏的恩眷,不敢论功。朕看昭信侯年纪虽幼,见事倒是比朝中不少臣工们明白许多。”
“云侯爷尚未及冠,也未领差使,朝中诸公,就忙着做出这样一番趋炎附势的心急样子来,难道诸位不知德不配位,功不当其禄,能不当其官,是什么下场吗?”
那出班奏事的言官已跪了下来,汗透重衣。
姬冰原心下早已大怒,面上却仍然丝毫不露,隻道:“朕知道诸位臣工,惯于袖翻干坤,什么架桥拨火,祸引东墙,这些事做来轻轻松松,但长公主为国为民,忠君报国,身后隻留下这一子,朕少不得看顾一二,诸君只看在幼子失祜,茕茕孑立的份上,做事且摸摸良心罢!”
这话就极重了,左右丞相连忙出列,带领百官大礼跪拜,请君上息怒。
姬冰原却只是站起来一言不发拂袖入内。
不多时里头传出旨意,给事中刘迁立身不正,朋比为jian,包藏祸心,欺君罔上,即令解职返乡,永不叙用。
御前侍卫们上前将那颓然的言官褫夺衣冠,驱逐出殿,群臣们面面相觑,今上一贯肃穆端庄,一言九鼎,极少喜怒形于色,是个明君。罢免言官这事,他是从来未做过的,如今这第一遭罢免言官,却偏偏为着进言封赏这样的小事,罢官解职也就算了,甚至还扣上了欺君罔上,朋比为jian这样的罪名。
三朝后诸位臣子们低声的议论纷纷着,左右丞相回了中书省,右相刘高云低声问左相方中平:“方相以为如何?君上今日是否有些过激了,这封赏一事,觉得不妥,驳回或是留中再议便是了,如何当朝降罪,留下这罢免言官的话柄来?”
方中平笑了下:“陛下这是恼人拿着云侯爷做幌子,挑唆他不学好,这是杀鸡给猴看,省得那些人又拿云侯爷来做文章。”
刘高云这下以为得了真意:“所以,之前流言猜陛下猜忌昭信侯,想要压製收权是真的了?”
方中平看了眼刘高云,实在觉得与这样笨人同在中书府,实在有些烦恼,隻得细细道:“刘相再仔细想想吧,皇上若是要收权猜忌,正该高高捧起昭信侯,昭信侯年轻,这德不配位几年,浮躁不成气候,自然也就散了。如今这般小心爱护,甚至为了他杀鸡骇猴,雷霆震怒,截断那起子小人再拿云侯爷做文章,正才是圣眷隆重,用心良苦啊。你只看着,到时候昭信侯必然是要历练栽培,多半是军中。”
方中平又笑了下:“我看这朝中是有聪明人,揣摩君上心思,逢迎君上,这却是想错了皇上。我们这位皇上,这些年来我冷眼看着,竟是光明正大,不好那等Yin私权术的。这等立身不正的言官,罢免得好!陛下骂得很对!”
刘高云满目迷茫,方中平却颇觉跟了圣主,也不理他,自去处理政事去不提。
这边昭信侯府,云祯却不知道朝上因为他起了这么大风波,因着春闱将近,翰林们不少都去出题,全都,今日学里轮值翰林不足,便又放了一日假。
云祯闲在家里,写了几页大字,十分不耐,他本就不爱习字,便是这一世,他愿意苦练弓箭,却仍然没有耐心在这些诗书上,想来他完全继承了他母亲在这方面的体质,毫无天赋。
他扔了笔,转头看到令狐翊站在一侧发呆,挥手招呼他过来:“明儿我有个策论的作业,字不多,你帮我写一下,我出去散散心。”
令狐翊一怔,走了过来,云祯起身出去,也没叫人伺候,只看外边春光明媚,和风柔软,拂面吹来直教人浑身懒洋洋的,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有神童在,自己何苦来哉,立时将那些作业扔到脑后头,十分心宽地赏花起来。
侯爷的花园里自然是好的,虽然定襄长公主生前并不如何爱花,但花匠自然会打理好给他,杏花、梨花、李花、海棠、桃花,全都热热闹闹地开了,蜜蜂飞得到处都是,空中细碎花瓣犹如雪一般。
他在园子里边赏花边一遍遍回忆着前世的每一个节点,想着自己该做什么,却忽然听到花园一角有低低的欢呼声。
他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园丁、仆妇在笑道:“果然真的开出来花中央也是绿色的!旭哥儿好生厉害!侯爷知道了一定会赏你的!这在市面上能卖三千金呢!都能够把我们全家卖了!”
云祯起了兴头,笑着过去问道:“什么稀罕花儿?”
众人看到侯爷出现,忙着行礼不迭,云祯却已看到他们围着中央有两盆月季,却是绿瓣绿蕊,一泓碧色透出清气来,盈盈花瓣,风姿袅娜。
云祯已笑了:“绿萼呀,真不错,谁种出来的?重重有赏。”
花工知道云祯一贯和气,忙笑道:“却是这位旭哥儿种出来的,里头还有三十盆,全都打了花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