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该是一个糕点铺子掌柜的手笔,一个商人,能识字就不容易了,更别说这行商的还是个女子。
但与随手送人食方的豪爽举动很相配。
“这个陆娘子,说是外地来的?”
小丫头懵懂点头:“嗯,前面的朱典吏喜欢她,想娶她为续弦呢。”
这个英氏知道,她就是因为朱典吏才知道香远斋的名号的。
但她不知道香远斋的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没关心过,她是知县太太,兰宜的地位与她相差太远了,送了礼来,她都不必相见,肯收下就是给颜面了。
直到见到这笔字,英氏改了主意:“你再去传个话,说多谢陆娘子的食方,请她有空的时候来我这里坐坐。”
兰宜得到回话,倒吃了一惊。
这也顺利得过头了。
她以为还得几个来回才能正式和英氏拉上关系呢,没想到英氏这么平易近人。
隔天,她嘱咐翠翠看好铺子后,就雇了顶轿子,前往县衙。
从角门进去后衙,走过小花园后,她在堂屋见到了英氏。
英氏是个面容端庄的妇人,没让兰宜行礼,直接叫她坐下了。
几句寒暄过后,兰宜方明白,她打动英氏的不只食方,还有字。
她的字起初习自杨文煦。
杨文煦要科举做官,日常写的是馆阁体,她就也跟着学了这种字体,后来多病,撂下了很长时间,重新又捡起来时,是在沂王府,为了编食谱而边写边练的。
兰宜有点感慨,人生的际遇,真是很难料到会着落在哪一点,只能说,没有什么是白白经历的。
这令她想起往事都心平气和起来,微笑着回答英氏:“我在夫家时习练的。”
英氏点头:“你夫家也算是大族了罢?”
见到兰宜以后,她就完全肯定了,不是大族,怎么养得出这身气度,再加上那些食方,那笔字,拢总在一块就是大族才可能积累下的底蕴。
兰宜不好否认,隻得低头笑了笑。
英氏是明眼人,她嘴硬不认也没用,且这关系就不好攀了。
英氏理解她的闭口不言,被撵出来就是不堪回首的耻辱了,换作她也不想再将从前向外吐露。
不过——
英氏向兰宜的腹部看了一眼,这时兰宜的身孕已有四个多月了,看得出来了,这也是英氏先前没叫她行礼的原因所在。
“听朱典吏说,你是青州人氏?”
兰宜应:“是的。”
“听说青州将为龙兴之地,”英氏试探地问,“你家中与沂王府可有过来往吗?”
这是英氏愿意结识兰宜的理由之一,京中的那场惊变,早已随着奔腾的运河水传到淮安府来了,太子被废,沂王监国,虽因局势还未正名,但谁都知道大势所在了。
山阳县令能力不差,却一直官运不济,英氏本已死心,直到大势更改,变局之下,说不定就有新的机会。
兰宜犹豫了下,谨慎地道:“有一点。”
若是从前,她必然要说没有,但查出身孕以后,她的想法改变了,孤身在外毕竟危险,借着英氏的口,能拉一拉沂王的虎皮,她和孩子都会安全一点。
英氏眼睛亮了:“哦?你见过沂王吗?”
兰宜困难地摇头——扯谎也不容易:“没有,沂王性情孤高,不怎么与外人往来。”
英氏并不失望,兰宜一个内宅妇人,要是见过才奇怪呢。
“我们老爷听闻,沂王在青州时喜好修道,是吗?”
这在青州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不过隔了近千里的淮安府,就需要打听且也不十分确定的了。
兰宜点头。
英氏一喜:“那依你之见,送什么样的祥瑞能打动沂王?”
兰宜欲言又止。
英氏鼓励她:“你隻管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她自然还要再寻渠道打听的,也不会只听信兰宜一人。
兰宜诚实道:“什么样的都打动不了,沂王不好这些。”
他那道心都是假的,亵渎道祖的话都说得出来,哪会好什么祥瑞。
英氏吃惊道:“是吗?”她想了想,自己找了答案,“是不是有人送过,被沂王斥责了?”
兰宜含糊点头。
“那就罢了,本来我寻到了一隻白gui。”英氏说着有点遗憾,“只是老爷不肯,说他是朝廷命官,自该有体统,做那些曲意奉承的事像什么话。”
兰宜道:“大老爷一心奉公,正是人臣楷模。”
她心里想,山阳知县这个脾气,说不定倒能投沂王的缘法,不过这些事如今都与她无关了,她就也不再多说。
英氏听了她的恭维,则更觉得她是大族出身了,一般人哪有这么大口气,也说不出来这个话。
便笑着问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可送了信回去吗?”
兰宜摇头,又点头:“我托人打听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