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根本不屑答言,用手发一声掌心雷,把妖气震开了。
穰麌梨童女却道,你若不信,以为是惑世诬民之谈,那么我请问你三个问题,你能答得上来吗?我一问你,为何黑夜愈长,白昼愈短,即便是驾车的太阳神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二问你,为何四梵天下人寿渐次递减,龙变梵度的菌人只有一拃之长。三问你,为何上三天无央本该湛然圆满、与大道长存的你等神仙们,却贪婪无厌,人心败坏,腐烂诸天。三纲已绝,四维已折,海宇分崩,天下溺矣。正天翻地覆之时,四海鼎沸之际,唯有云蓝华可以救生民涂炭,削平祸乱。
凤皇五色光华一抖,命令止战。越金也息了羽翼,化回人形。他的真身——孔雀传说能啖尽众生一切五毒烦恼,穰麌梨童女那时就是为了借他五jing之孔雀尾,得证五智圆觉之果,参透耶输龙娇法王的一篇遗言,才算到有今日。当然,她并没有告诉那些妖族,救世的代价是什么。
那时那刻,湟水另一边的某处咽喉总路上,鲜血将山陵淤没,天兵遭到了魔族的伏击。落难之人却不是普通的神仙——天枢和无须。天枢住在北斗魁多日,不意接触到了这一个甚深的秘密,急于来找斗姆元尊亲问清楚。无须以为天枢只会因为太微的事才这样慌乱,也紧随出了南天门。敌人一剑当头砍来,势不可解之时,他们却不觉已落到神光里面去了。
出手救下他们的,是此刻立于云端的浮黎天尊。
一道红光直衝斗牛,横在空中。那是铜头铁额,兽身人语的蚩尤,他说,浮黎,你既身为天,如何天命不知,尚兀自逆天,明知不可为而为。阎魔六道轮即将现世,难道你又要殉道,代他证道一次?即便是你三身俱亡,也不过将坏劫的轮回再延一次,再多做一场二十万年的美梦。
他说,今日云蓝华非死不可,以洩吾三界之灾。天魔们行如长蛇阵,也齐声,杀云蓝华,吾等愿效死力。
可是话音未落,就见浮黎天尊身上的金光却一扫全无,那双眼睛如今还存甚么念头?满目俱是杀运,世界万类不大慑畏服,隻一个动念,就将蚩尤胸膛凿穿。
漫天兵雨在他面前,本该是纸做的风车。但是浮黎自己也陷入极端的痛楚之中,好像一种特殊的空气掠夺了他的心神,那是这无处不在、杀戮造就的郁勃黑毒之气,永劫的黑暗、罪恶如瘟疫般蔓延。他目中纯黑与深蓝两种颜色,斗得一阵血腥乱飞,凶光冒出。蚩尤掣出银锏,两下交锋,谁能阻挡。
已是大风、大雨、大水、大火、大疫并作。一切飞禽走兽、胎卵shi化、鳞甲羽毛、动植飞濳,号号于黑暗之下,血秽触天。星辰从苍穹中落下,四面八方刮起强劲的风雪冰封大地,焦黑的地面摇摇幌幌发出雷鸣般痛苦的呻yin,浓烟卷没山顶。各种毒兽,有的浮出海面大如泰山,有的形如黑鼠,放起空中,现身似黑象,胁生飞翅,食尽世人,有的一面淌着鲜血,不断地喷出火焰焚烧眼前的一切。无数的自然浩劫,好像要将这失去支撑的世界沉没在海底。
静静观摩着这一切的斗姆元尊,身后传来了应元的声音。他怒声问,母神,这当真都是你的训谕?因为穰麌梨童女都告与他听了,还说你再若不信,这些都可以去面质斗姆。
他说,是母神你授意的东华吗,你们合起伙来赶他下凡,让他渡劫,圆满一身以完善果,就是为了今日让他替你们献祭?还有,东华贪敛无厌,是为了源源不断向西冥输送力量,当年他送回去的每一颗妖卵都饮过了天泉,他还挑起雷部和天魔的矛盾,你们让三界兵连祸结,就是为了让太微不得不出现製止这一切?今日种种,无不在你们推算之中……
他们所处的极高的天层,顶上依稀还有几片庆云,垂珠璎珞,瑞彩翩翩,金花万朵,远近照耀。所有鸿蒙神向来对太微爱护有加,这些令人深自羡慕的偏幸,忽地都有了答案。慈济子这三个字,更是成了莫大的讽刺。
九天雷祖遍身火发,风气呼嚎,斗篷像是黑色火焰一般在他肩后起伏。他的一足踏住一隻巨狼的下颚,两手用力抓住它的上颚,用力一扯,将这怪兽撕成了两半。他说,把你们一面虚词当作真话,还要被你们欺诳到何时。为了三界,你们把这叫为了三界。
比九天雷祖驭使的更猛烈万倍的雷霆之力即刻而至,浮黎耳中炁作声为雷,目闪三次为电,叩齿一声为霹雳。他就在站在那里与天同化,有一丝破绽吗?整个三界终是陷入了一片混沌,除了彼此伟力交融碰撞,再也分不出过去未来。
破坏之力将空间撕扯成碎片,还有时间在倒流。时间远比空间难以掌控,连时间的长河都能逆流了,他们拿什么去救?
但是结局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从过去到未来,笔直地通向命运的尽头。
——世尊。
那至妙珍宝所成之妙华,来的时候,这般称呼,蓦地令人直透三关。
好像回到了一刹那,他们还在须弥世界之中,但那是世尊快要离开的时期了。
有一天,花问他。
——你说死亡是脱离了千钧万担的躯壳,应当感到无比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