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它还没有来得及抱合他庄严圆满的金色花叶,世尊望它而笑。好像看穿了它的心,它像是想问——
——你是谁?
——我又是谁?
世尊说,你是我的灵应。
——是你创造了我吗?
世尊说,如果你愿这样想的话。
——这个世界只有我们吗?
世尊轻叹,是啊,只有我们。
花决定看看他,第一眼只看到他玄色的衣,流畅飘逸极了。
世尊说,怎么了,你不愿意吗?我可以令你既无轮回苦,亦无老病死。花像还在懵懂。世尊解释,玉食自然来,天衣应念至;宫殿随大小,万物如意出…我若诳汝,我遭天谴。
再不懂,世尊笑道,我会对你好的。
世尊还说,在等到他的花开之前,寰宇大空,没有第二个人了,长生不老,都只在壶中一觉。
——那么,以后我可以陪着你,你会陪着我吗?
世尊似乎非常意外的样子,半晌才笑了笑说,你是无量相好、无量光明、无量寿命、无量智慧、无量慈悲、无量功德,生来就是为了滋养万物,怎么能够隻陪伴一个人?等到我起太极,定五行,创八卦,开辟诸天,你便会有你自己的宿命要去接受,有你的使命要去完成。
不过,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并没一刻离开那花叶的一卷一舒,身意柔软。
——可是你说,你只有我。
问世尊怎么不说话了,世尊隻闭目微笑道,小小花儿,夸能斗舌,道如渊海,岂在口言。
可是花还是陪了世尊很久很久,直到天地真正创生。
大哉干元,万物资始的时候,世尊决意离开这里。他能于十方世界,变现自在,宣说妙法,广度众生。怎么会留在一片小小的地方呢?
那时候天上还没有星辰,花却觉得,再见他一面,好像比水中捞月更其无望。
见花如同俱有不豫之色,世尊却说,我化身如恆河沙数,物随声应,只要你一念始举,我便来了,你有什么好担忧的?怎么就不可须臾离也了?再言之,世界无始以来,找不到源头,没有主宰,一切都是缘起,缘生缘灭,缘岂有无尽的?
——虚空有尽,我愿无穷。
宏威微妙的世尊听了,微微一怔。临去的时候,他说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扬袖一拂,刹那之间,日魂吐九芒之炁, 月魄泛十华之彩,花从那时,有了人身。
万天宝梵结空为篆,聚炁成文,世尊最后说,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天灾人祸,随时发生,难以逆料,令人不安。所以你啊,务必记得我对你的嘱托,那是对你的重托,众生若有所求,悉皆平等无所差别,你都记得吗?
记得,花说——
不论如何,此身救度,犹如金刚,永不改变。
不论如何,我念众生,如母忆子,永不舍离。
不论如何,造恶众生,需要此身,慈悲救度。
不论众生,如何污秽不净、虚假谄伪,
此身救度,永不改变。
不论众生,如何贪爱瞋憎、愚痴狂恶,
此身救度,永不改变。
不论众生,如何罪深障重、苦恼强盛,
此身救度,永不改变。
不论众生,如何五逆谤法、缺乏修行,
此身救度,永不改变。
誓愿弘深,因有本愿,使人安心,使人希望,使人善良。
世尊寂然地听他说完,问道,那么,你能够做到吗?
——世尊知道我的心。
世尊却用深深的目光看他,说,你这样的话,唯令心狂,更无有益。你的救世之心,应当如同净琉璃含宝月。可是现在就像是一面明镜上有了痕,痕垢尽除光才始现,心法双忘性即真。
他说自己没有萦心,便也让花忘了,有关他们的所有。
但花记得,世尊说,三界六道,无论为人生天,通皆是苦,身心之苦,环境之苦,轮回之苦,大苦小苦,长苦短苦,苦事无尽,苦海无边,苦不堪言。他如他承诺的那般,运慈心,拔有情,度尽阿鼻苦众生。
花始终跟随着记忆中的那个影子,他亦变化随缘现,说法应群机。有一日,道场之中,九嶷九夷沧水使者说,听说天尊有一朵妙天华,种了几亿劫,香熏十方界,真想一见。总瞧着有点调唆着人不安分的味儿,旁边人忙终止话题,说,天尊后来不要了。
花手中的经文停在那一句——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没有继续读下去。
记得世尊还说,世界牿劫相求,无量众苦,不舍昼夜,生死往来,如旋车轮。
万物繁盛,总有盛衰的过程,推陈出新。一个世界有四劫:成、住、坏、空。
成劫,为器世间与众生世间成立之时期。即由有情之业增上力,于空间生起微细之风,次第生成风轮、水轮、金轮,渐成山河、大地。
住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