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见对方像是迟疑,昏暗环境犹让人不安,更说:“再迟一刻也好。”
天君披衣坐侧,晓得他起不来身,便把他揽在怀里,又点了灯,用手指缠了几道青丝握在掌中,笑道:“这就唱随了。”
光明中重新看见天君面容时候,太微眼中像落了星一般,看了他许久。一枝和娇烂漫红,看着他,只是笑,不说话,玉容如霞鲜。
天君把他揽在怀里,低头鼻尖去碰他鼻尖,也微笑说:“笑甚么?”
太微不回答,却问他:“卿何色之悦也?”
天君看他眉眼神采有之,语速稍稍快时,还竟然弄出几分挑战的意味来,愈发觉得可爱,便存心逗他,回说:“你不知道,我笑有三笑。”
他从背后抱着太微,下巴搁在他肩窝上,看着他淡红的唇,像颗待尝的樱桃般,说:“一笑人说我们大天帝陛下不苟一笑,倘一言恺悌,清夜而彩云贯斗,万国生春。所谓大天帝一笑就苏病,一笑能疗疾。我今日赏了十来回,也没什么异象么,隻觉傻里巴机,原来美名名高难副。光笑你这个。”
太微听了,笑着侧过脸下视他一眼,此举正好被天君逮着机会,在脸上轻而快地亲了一口。
“二笑么…我也不知怎么了,被你的傻病传染,见你笑我便想笑,你若开颜我先笑。”
“其三,叹我此生何德,携此佳侣,同醉年华。” 杯中的橙红色的酒ye,是极好的云碧玄腴。
天君忽的把他抱得更紧了,慢慢带一点苦笑,黯然道:“我岂不愿生生世世不分离,形与影周旋…”
说罢,他才像是失态般的睁开了眼。
“此殆天授,非人力也。”太微却微微摇头道,“幸天垂佑,俟君归矣,度此残年。”
天君隻想截住这个突然闯入的话题,听了故意道:“哪里来的神神叨叨的小毛病,你即是神,我即是天,上哪里求人家保佑去?”
太微道:“自知是谬语。只因去日与君风流云散,天各一方,冤苦伤心痛难寐。痴心不灭,垂垂渐觉茫茫兴废事,倘归因由于天之意也,自劝天意非流俗所能知,如是能解身心半夜空愁。昏昏过朝夕,何苦费别种Jing神,几度青春。”
听他安谧温和地说完这种话,天君已是心中剧痛难禁。
太微也只是陈述事实,从来没有一点自怜的意思,像没发现他的异常,隻道:“三生石上少知音,何妨重理旧弦琴。”
即兴改了谱,好几枚柔和如歌的滑音变成了急蠲,急速连抹相并的两根弦如一声,中指随即按煞前弦,气势极其紧凑,以至于曲中情烈处惊人听闻,令人泪下不可收。
最后两声却反撮擘剔,琴曲结束得让人措手不及,太微抬头忽问:“先时何以避我远之?”面色再无方才的醉腻,隻如一枝春雪冻玉妃。
然他手下还在“索铃”,左手依次轻轻滑过数弦,右手食指配合左手的动作,同时轻挑左手垫的那根弦。又续以“长yin”,左手按在音位处迅速左右移动,这是一种持久的颤音,听来如鸣鸠唤雨。
人道左圣一张希音琴威慈无等匹,就是说北斗魁审讯天囚之时,无人能在此中还以虚言相对。
天君双眉头聚隻一瞬,便舒开了笑说:“你既是个聪明人,既知‘龙汉祖劫’四字,便想不明白其中就里么?”笑却不达眼底。
负手过去,没看他眼睛:“我乃先天始炁,太极别体,上天开皇,初劫下世之尊,造立天根,普植神灵。我若真是铁了心今世不来见你小太微,你又奈我何?又能奈我何?”
太微被他这样骤然一反问,音色一滞。
天君转身过来对他笑说:“谁想到只是去了趟北斗魁,处理点天庭的琐事,万事压身中抽得一点空闲,慢了一步晚来相见,就让你这般往坏处想人。”
太微猛地左手无名指的末关节背面按弦,此为“文豹抱物”,极是坚定果断的一个“跪”指,琴音交干布斗,激坤指罡,双目自挟冰霜气:“措辞掩饰,尽是诳语。将谓我剑不利乎?”
“大天帝快请息怒。”天君虽说着告饶的话,其凌霄器宇、威仪风节令人不敢正视,“不亲自走这一遭北斗魁,难道你以为北极大帝连日卧病,只是碰巧了么?”
太微听了果然脸上微微有些惘然,天君慢慢坐下来到他身边,感他虽作厉色,但仍是满身香雾簇朝霞,几乎衝得人鼻底发痒。
天君道:“这庸劣之主,污蔑纪纲,残贼仁义,作个帝君作的为鬼为蜮为禽为兽,这就可恨、可除。你说,是为这三界苍生祛恶扬善重要,还是你我二人情爱,近时取些一夕之欢重要?”
泠泠七弦上,二月半融的冰凌一样,太微道:“此言当真?”
“天帝在上,怎敢调谎。” 天君渐渐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来,“看你凶的。”
又将许多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同他讲。琴声才终于停了。
太微也蓦地觉出自己有些过火,道:“倘使无量圣众迎迓真主,卿溥摄十方,总统三界,说法如云,度人如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