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亦老师~记得要提问哦。”
和善的口吻却好似催命的恶鬼。
那一堆糟糕的问题清单一下重新回到了栾亦的脑海。
虽然说没有话题不妙,但问出那种清单上的问题岂不是找死。
当下栾亦便处在了伸头被闻扬来一刀,缩头被八爪怪踹一脚的尴尬境地里,隻恨自己不能当场化作一律尘埃被风吹散了算了。
但他终究不可能真的变成一股灰。
时间在栾亦每一秒的犹豫中流逝,起初的尴尬安静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但现在却越来越真实了。
栾亦握住面前的饮料杯,把心一横,多少是要问一个的,起码给节目组交差。
而相对于其他问题,排在第一位,虽然也有一定冒犯的那个问题倒显得和善很多了。且退一步说,这问题的答案栾亦也感兴趣。
这样的大佬都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会是什么?
当然,也不好直接问就是了,不如从吃饭的口味偏好的话题展开,慢慢说到国内外的习惯差异,然后迂回至某个恰好到处的地方……
栾亦在心中演化铺陈,张了张嘴预备开口时,他抬眸却忽的对上闻扬的目光,对方不知在他低头的时候看了多久。
栾亦已经张了嘴,必然要说点什么的,可是闻扬沉沉的目光叫他脑袋骤然一空,什么铺垫什么迂回都忘了,张嘴就仿佛是谈话主持人直戳戳地问:“请问你印象最深的恋爱经历是?”
栾亦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有了种我不死谁死的绝望感。
气氛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忽然窒住,闻扬都似乎因此一怔。
刚上的锅底逐渐沸腾,飘散出热辣的香气。
闻扬微微往后靠向椅背,他面无波澜,声音透出一丝冷漠:“初恋得绝症死了。”
虽然说世界上每天因为绝症而死的人有很多,但是结合闻扬的年纪,他的性向,四国混血,以及无法忽略的好友帐号和绝症二字,一个呼之欲出的事实摆在了栾亦面前,即便是怂包如他也无法再自我催眠了。
一切侥幸都在此刻被戳破,大雾散去露出正光屁股游泳的咸鱼。
栾亦被这一句话锁了喉:“……”救命。
栾亦怎么也没想到对于这个问题,闻扬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这样的大佬在栾亦的设想中说不定已经谈过八百个对象,哪个不比网恋来的呆板又中二的小男生可爱。
如果闻扬说的是“网恋老婆死了”,口吻再减一层认真,栾亦都不至于受到这么大的衝击。
问题就在于“初恋”二字。
初恋二字,瞬间叫他死遁的罪恶程度加上一等,哐当一下,栾亦仿佛头上就顶了个“感情骗子”的大帽子,再也不是他本来希望的,能悄悄揭过的远古黑历史了。
栾亦一顿火锅食不知味,可碍于八爪怪只差怼脸的镜头,他还是在表面上装作无事发生。不知道闻扬是不是也出于这个考虑,除了在说初恋绝症的那一块似乎有些情绪泄露外,在火锅进行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神色,风度和礼貌依旧滴水不漏。
但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两人之间的主动权暂时全都掌握在闻扬身上,他想让这段关系往哪个方向走就往哪个方向走。
他就像下棋人,不时用指尖戳戳栾亦这个小棋子的脑袋。
栾亦已经不再奢想闻扬无知无觉了。大约闻扬也是在节目组最终披露马甲之前,再给自己留几分体面。
是以栾亦的心情从埋头的鸵鸟进阶到了求生欲驱使下的溜须拍马小捧哏。
心中那个爱狡辩的小人在头顶绑上“狡猾”二字,不住给栾亦出主意:“吹捧他!夸讚他!全方位无死角地让大佬高兴!”
那么当一切遮掩都被揭开的时候,栾亦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但话是这么说,只是现在嘉宾之间没有任何信息头颅,突如其来吹捧一句不仅奇怪而且虚浮。
隔着咕嘟嘟冒泡的锅底,栾亦的筷子在底料碟里夹着黄喉搅了搅,揣度着开口问闻扬:“所以你是在国内定居了吗,还是因为参加节目才来的啊?”
如果是后者,那说明在节目结束以后,两人大概率又会没什么交集,这样的话栾亦的心理压力还会小一点。
闻扬正在往辣锅里添菜,他夹rou的手未停,闻言回道:“目前算是为了参加节目,不过如果后面有变动的计划也说不定。”
“你呢?”闻扬放下公筷反问道,“有任何回家乡的计划吗?”
“暂时没有。”栾亦艰难地开口,“这边工作机会比较多。”
因为心虚,早年被他埋葬的记忆忽然都如chao水一般奔流回栾亦的脑海中。
他向网恋老公吹自己的家乡j市时信誓旦旦说以后要做建设家乡第一人;他假装自己妈妈告诉网恋老公死讯的时候,还很中二地加了一句自以为煽情的话:埋葬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他会安息的。
他说过的鬼话越多,此时闻扬提到j市就越显得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