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
攸桐和沈月仪都来自京城, 先前却几乎没打过照面——
魏思道虽官职不高,攸桐却是自幼得文昌皇帝青睐,跟许朝宗交好, 入宫的次数不少,也能往公侯府邸赴宴。凭着皇家准孙媳的光环, 素日交往的不是高门贵女, 便是重臣千金。相较之下,沈家门第不算太高, 若不是沈氏嫁入傅家,沈飞卿未必能谋得吏部的清贵官职,沈月仪素日交往的也是另一群人。
两人头回见面是在陶城, 到齐州后才每日碰见。
沈月仪客居傅家,对府里众人皆态度热情,不止讨老夫人的欢心, 对傅澜音也颇能投其所好地说话。唯独对攸桐,虽也面上含笑,但那眼神儿却还欠些火候, 装得不够像。
攸桐在寿安堂甚少插话, 陪坐时观察各人言语神情,能察觉得出来。
此刻内间里幷无丫鬟仆妇, 沈月仪进门瞧见她,便隻淡淡一笑。
见傅澜音站在桌边斟茶, 状若熟稔地走过去, 取了一杯来喝。
傅澜音瞧了她一眼, 没说话。
沈月仪便道:「我瞧姑姑对这位秦郎中客气得很,他的医术很厉害么?」
「齐州城的翘楚,若他不情愿,花重金都请不来的。」傅澜音拿了一杯,走到攸桐身旁递给她,「他难得出诊一趟,待会定会被伯母留着,顺道给咱们诊个脉。二嫂,你若有不适的,也能请他瞧瞧,他这人眼光独到,颇有点洞察先机的本事。」
她走开后,桌边便只剩了沈月仪。
攸桐余光瞥过去,见那位偏过头,神情有点微妙。
而傅澜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背对着桌边,仿佛没意识到冷落了客人。
攸桐便只笑而摇头,道:「等他给伯母和几位嫂嫂诊过脉,该累了,回头叨扰许郎中吧。」
傅澜音嘿嘿一笑,「我也不去。上回凑热闹诊了一回,他开的药苦得要命。」
「良药苦口,他既开了药,自有他的道理。」
傅澜音不以为然,停了片刻,才想起屋里有人似的,回头道:「沈姐姐,你要诊脉吗?」
「我就不添乱了。」沈月仪倒颇知趣,又斟了杯茶喝尽,才道:「我去外面瞧瞧。」
说罢,又慢慢出去了。
剩下姑嫂俩在屋里,攸桐睇着傅澜音,眼神疑惑不解。
傅澜音跟她心有灵犀似的,低声道:「我就觉得,她做事假得很,嘴上天花乱坠嘘寒问暖,也没见真做什么。祖母跟前,倒比我和各位嫂嫂还体贴周到,半点也不像客人。」她虽幼时失慈,却由田氏留下的仆妇照料,规矩学得一丝不差,平常从不会说这种话,此刻却如鲠在喉似的,迟疑了下,才道:「二嫂,她住进府里后,找过我好几回。」
「府里就你一位姑娘,她不找你找谁。」攸桐打趣。
傅澜音轻哼了声,「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两人相识已有半年,不止兴趣相投,处得久了,于彼此性情品行也颇瞭解。
攸桐笑着垂眼,帮她将肩上些微褶皱抚平,「她跟你打探我了?」
「拐弯抹角地打探,还自以为不着痕迹。打量我年纪比她小,是个傻子呢。」
「那她可说了些什么?」
「说她在京城听过不少关乎你的传闻。不过没像苏若兰那么坏,乱说话。」傅澜音今年十五岁,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加之出自将门,不像旁的姑娘娇羞扭捏,提起此事,也不遮掩,撅嘴低声道:「她还问二哥跟你的事,说很少见二哥回南楼,又满口夸赞二哥,关心得倒不少。」
这事却出乎攸桐意料。
议论她便罢了,打探她跟傅煜是几个意思?
她和傅煜回来没几日,沈月仪竟连傅煜没回南楼都瞧出来了?
这事着实令攸桐惊讶。
转念一想,沈月仪年龄跟她相仿,却尚未许配人家,这回阖家来到齐州,母女俩客居傅家不肯走,未必没有借傅家之势寻个好亲事的打算。时下男女相恋后请父母做主成婚的不少,和离后各自婚娶也非异事,傅家历来都是低娶,从老夫人到田氏、沈氏及各位嫂嫂,出身都没显赫的,难道沈月仪是瞧出门道,有了歪心思?
沈月仪是长房的亲戚,讨老夫人欢心便罢,无缘无故,何必纵往傅澜音跟前凑?
对她那若有若无的冷淡态度,也确实古怪。
攸桐先前还以为是因京城里传言的缘故,而今看来,倒不单如此。
就算她没打算长留傅家,但沈月仪这么快就盯上她,着实令人不适。
攸桐暗自琢磨片刻,才道:「我有数了。这些事我和将军会处置,你也不必为此冷着她,免得她哪天有了怨气,说你待客人冷淡、有失礼数,叫你吃暗亏。」
「知道。」傅澜音颔首,「就是提醒你一句,免得蒙在鼓里。」
攸桐点了点头,朝她微微一笑,叫她不必担心。
……
两人在屋里坐了片刻,外面秦良玉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