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是最后一节课,放学铃一响,许摘星跟程佑匆匆说了声再见,拽着书包就往家里赶。
这个时候她家还住在本市的别墅区玫瑰园里。
玫瑰园,s市老牌的富人区,来往都是政界商界的成功人士。高三那年,许父低价出售了这套别墅用来偿还贷款。
许摘星高中毕业后就没来过这里,怕触景生情,但回家的路刻在记忆最深处,下了车之后迫不及待一路狂奔,到家门口时,反而迟疑了。
多怕这是一场梦啊。
她盯着贴着福字的门看了好久,平稳心跳后才慢腾腾拽过书包,伸手进去掏钥匙。刚拉开书包拉链,防盗门啪嗒一声从内打开了。
许摘星浑身紧张,呆立在门口。
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提着两包垃圾,开门看见她,笑道:「摘星放学啦,我扔完垃圾回来就炒菜,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
许摘星嗓子眼紧巴巴的:「刘姨,我爸妈在家吗?」
保姆刘阿姨已经走下台阶:「你爸刚回来,你妈打电话说加班,不回来吃饭了。对了,你二伯也来了,还给你带了进口巧克力呢。」
许摘星回家的喜悦瞬间被二伯两个字衝散。
导致许家破产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许家二伯许志文。
许父当年趁着国家鼓励个体户,搭着政策的春风创建了星辰文化传媒公司,那时候做广告的不多,星辰传媒逐渐垄断了s市的广告行业,成为传统媒体的龙头老大。
但随着新媒体的兴起,传统媒体受到了极大的衝击,当年许摘星还小,并不知道父亲的公司已经开始逐年亏损。
就是这个时候,许志文诱骗许父进行风投。
许志文是许家唯一一个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许父虽然生意做得大,但是没上过几年学,性格也耿直,对信任的二哥毫不设防,开始将资金转入。
但他不知道,其实许志文的资金链已经出现巨额赤字,拉许父进来,只是为了弥补他的亏损。后来许志文凭着许父的资产转入成功脱身,却让许父越陷越深。
决定送母亲出国治疗的时候,许摘星陪着父亲去敲二伯家的门。
许志文噁心的嘴脸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老三,不是二哥不帮你,二哥真没钱。你亏了,我也是受害者啊。投资嘛,当然有风险,怎么能怪我呢?」
说着没钱的许志文,在许父变卖公司的第二天,给儿子买了一辆限量版跑车。
许父人老实,知道这件事后,只是抹了一把泪,跟许摘星说:「不怨他,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不怪别人。」
许摘星一直记得这句话,最困难的时候,也再没有向许家亲戚开过口。
多年来不愿回忆的记忆全部涌入大脑,几乎让许摘星有一种怒髮衝冠的感觉。
她气得头皮疼。
算算时间,这一年就刚好是许志文诱骗许父风投的时候。
难道就是今天?
许摘星鞋都来不及换,直衝二楼许父的书房。衝到门口的时候,正听见许志文说:「你可以先跟着我投一小笔资金试试水,这个项目我跟了很久,没日没夜加班加点,赚钱的好机会当然是先想着自家人。」
许父拿着看也看不懂的金融文件乐呵呵的:「行行行,那我先……」
「爸!」
许摘星推门而入。
许父抬头看过来,还没有被病痛折磨的中年男人气质风发,浓眉大眼显得Jing神抖擞,「放学啦?饿不饿?你二伯从国外给你带了巧克力,先去吃几块垫垫肚子。刘嫂呢?快让她炒菜了。」
再见这样的父亲,许摘星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但因许志文在旁边,生生忍住了,闷声道:「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许父看出她不对劲,放下文件走过来:「怎么了?感冒啦?」
许摘星暂时还没想到怎么阻止父亲投资,于是趁机道:「不知道,但是头晕晕的,胃里难受。」
许父一下紧张起来:「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啊?还是着凉了?叫你多穿点你不听!」他赶紧扶住她肩膀,「快回房间躺着,刘嫂,刘嫂,拿温度计上来!」
走到门外,才想起许志文还在,回头道:「二哥,你先自己坐一会儿啊,摘星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
许志文直觉今天这个小侄女的态度不对劲,但也没多想,点点头道:「要我找医生过来吗?现在的孩子就是身体素质差,跟我们当年比不了。」
许父摆手:「不用,先让她躺会儿,量量体温,严重的话得去医院。」
许志文便也没再多说,下楼去客厅坐着了。
许摘星的房间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一进房间,感触愈多,再也忍不住,眼眶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许父正给她倒水呢,见宝贝女儿哭了,急得差点摔了杯子:「怎么啦?很难受吗?走,咱现在就去医院!」
许摘星等他走近,伸手抱住父亲,埋在曾经被她嫌弃的啤酒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