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讥嘲人情尝冷暖 薨帝女深宫自炎凉
嫮宜一大早是被人推醒的。
那人力道很重,嫮宜本就一夜惊梦,睡得併不沉,疼痛之下几乎是立刻就睁了眼,却见是个细眉细目的女官,见她醒了,冷笑道:“这里和你以前不同,若是起晚了,李嬷嬷可是要罚的!你一人偷懒,别到时候再带累我们!”
嫮宜低低道了声:“多谢。”
那女官轻哼一声,自去梳洗了。
嫮宜强自撑起酸软的身子,拿了一旁湖绿色的女官服制,刚穿上,就有个横眉竖目、膀大腰圆的嬷嬷进来了,想是刚刚那个女官说的这里管事的李嬷嬷了。
李嬷嬷在帐子里巡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嫮宜身上,皮笑rou不笑道:“方女官,你如今不是金尊玉贵的昭仪娘娘了,来了这里便要守这里的规矩,平日里要口称奴婢,别把以前那一套架子端出来!”
说完眼睛又帐子里这些女官身上扫过,“昨日被敏妃娘娘打发下去伺候了人的,待会儿早膳前别忘了避子汤,不是嬷嬷为难你们,实在是不喝,若不小心有了孽种,到时照样也是要一剂狠药下去,伤的是女官们自己的身子,若存着那些母凭子贵攀高枝的想头,趁早歇了!”
众女官早在进宫时就被人训过的,此时明白李嬷嬷这些话,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在新来的方女官面前立威而已,因此都只佯装老老实实听了,垂头应喏。
李嬷嬷又敲打了一番,才满意地出去,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小太监拿了两个食盒进来,在桌子上摆了六菜一汤一点心,却是她们的早膳。
这排场自然和嫮宜以前不能比,只是她此时完全没留心这个,而是沉浸在方才李嬷嬷的话里,女官若有孕,这孩子往往是留不下的,她此时便还看不出来,再过几个月,肚子大了,可要如何转寰?
嫮宜无意识扒着饭,脑中千迴百转,都挣不出一条生路。正沉思之间,却听有个容长脸儿的女官把碗狠狠往桌上一放,冷笑道:“昭仪娘娘到底娇贵些,吃这些下人们的饭,自然用得不香甜。只是吃不下就别吃,一副嚼丧的样子,平白坏了别人的胃口!”
那个早上叫嫮宜起来的尤女官拉了拉这女官的袖子,低声道:“钟女官,安心吃饭罢,她……她毕竟曾经是娘娘……”
钟女官不等她说完,不屑道:“既是曾经,那又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左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罢了!”
钟女官早从先头李嬷嬷的态度里窥到了一丝端倪,像李嬷嬷那种宫中一呆几十年的人Jing,若方嫮宜还有一丝转寰,她绝不是这个态度。
因而也不肯留情面,再说她与嫮宜虽没怎么见过面,但也称得上素日里积怨已深——她是和嫮宜同一届进来的秀女,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一个只能在永巷苦熬日子,还要被打发下去给人暖床,谁知方嫮宜时运到了头,竟触怒了陛下,被贬到这儿来了。
她甫一找茬,也就平素还算心软的尤女官略劝了一句,其他人都是感同身受,恨不能让钟女官再多刺嫮宜一阵,因此都只是若无其事夹着菜,低着头吃饭,无人出来解围。
嫮宜自来了这里起,就已预见到可能的磋磨,如今钟女官不过是言语上锋利了些,她并非是怕与人争论,只是此时还有孩子这件重担在心头,让她根本无心在这些口角小事上争锋,因此只淡淡道:“秋天天气燥,人也容易浮躁,我看今儿的百合甜汤很是润口,女官多用些罢,既然女官觉得对着我没胃口,我便暂时不做陪了。”说完就离了席。
钟女官气得无可不可,但到底还是不敢公然在帐子里闹起来,因此只暂时按耐下去了,愤愤走到一边,自生气去了。
女官们无传召,是根本不能出帐子的,只敞着帐帘,透一透风。因此饭后诸人也暂时无事,长日无聊,都聚在一起做针线,只有嫮宜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杌子上,怔怔望着外头,神思不属。
昨夜因药性之故,她整晚都昏昏沉沉,又接二连三有事发生,叫她此时方有空理一理思绪。她莫名其妙进了聂长戈的帐子,若只单凭许兰舟一个,怕是还没有这样大的能力。
后宫中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偷渡到鞅狄的帐子,不超过一掌之数。
而她贴身的侍女竹幽呢,是否在这件事中也有一份,嫮宜不问已知。只是她到底因何背叛,嫮宜却百思不得其解,竹幽是她贴身伺候的人,用这种手段扳倒了她,燕齐光问罪起来,她自己也逃不了干係啊?
嫮宜正在纳闷,又看见外头有个褐衣嬷嬷匆匆过来,对守着门的那个嬷嬷道:“了不得了!你可知道不知道,京里刚传来消息,大公主……因病没了!王昭仪本就是个病弱的,一时没撑住,也就这么跟着去了!”
守门的嬷嬷闻言大惊,不由问:“大公主也有七八岁了罢,好容易养到这么大了,怎么就这么一病没了?”
褐衣嬷嬷摆了摆手,低声道:“哎哟,我的好姐姐,可别提了,宫里头的孩子,再经不起一点波折的,别说七八岁了,再大些的,都有养不大的,要不是是位公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