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夭
司宁宁在站台和司震南不欢而散,她在腊月二十六号踏上回家的路程,在二十八号到司家,又在司家待了仅一天就经历了那么多乌漆麻遭的事,周周折折,兜兜转转,最后在二十九号的下午, 再度坐上回h省的火车。
火车“哐嗤哐嗤”的前行声中,司宁宁手肘撑桌,双手敷在额前遮住眼睛,傍晚烟青色的余晖下,偌大的车厢只有她一个人逆路前行,那么孤单,那么疲惫不堪……
而在差不多的时间里, 京市莫家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从甘子口钓鱼台大院出发, 赶在夜幕降临前回鼓巷老宅过年。
莫妈带着两个女儿在厨房里忙活, 剃着平头两鬓微白的莫爸嘴里叼着烟头,一边修理老宅院子坏掉的把件,一边衝着屋里唠叨,时不时地还止不住地咳嗽几句:
“外面处处都严打,说了多少回了,别把那些东西摆出来,别把那些东西摆出来,非不听!咳咳——”
“您呀,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起先莫爸只是伸长脖子衝屋里唠叨,越说越来劲,他东西也不修了,人往客厅门口一站,就衝主屋陈旧复古的木门喊道:
“把我气死对您有什么好处啊?您要是气我,下回我还不回来了!”
“大过年的,你少说……”
“不回来就滚!滚回你钓鱼台大院去!”
厨房里莫妈探出头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呢, 一个穿着清末老式褂子,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突然从主屋里出来,崴着小脚几步窜到莫爸跟前,揪住莫爸的耳朵就开始打骂:
“你个没良心的,做人不忘根本!那上头供的是你亲爹,你怎么说话的?”
莫nainai年轻时候还算高挑,如今年纪大了,骨骼收缩,也就是个一米五几的矮小老太太,按身量她根本够不着莫爸的耳朵,倒像是莫爸主动把耳朵凑近她跟前,让她揪似的。
“这院里小崽子都在,有你这么当爹的?你能把小崽子们教成什么样?”
莫nainai沉着脸边打边训斥,莫爸一把岁数的人了,被打了也不敢反抗,默默挨着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地跟莫nainai顶两句嘴。
每年回来都要有这么一遭,一老一大闹腾了会儿,莫妈才领着孩子们从厨房出来劝和,哄了半晌才把莫nainai哄哄回屋坐着。
让老人家惦记了大半年的孙子坐陪说话, 莫爸打发女儿们去收拾晚上睡觉的屋, 跟莫妈一起窝在厨房里忙活,期间莫爸脸上浮夸神情褪去,刚毅沉稳道:“瞧着身体还硬朗,不比去年差。”
莫妈斜眼瞪他:“你说说你,了解妈身体状况的法子多了去,这么些年了你就会这一招……毕竟是年纪大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优先,你说正被你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莫爸搓了一把寸头问莫妈:“那下回你来?”
“我可不行。”莫妈连忙摆手。
婆婆是光绪末年时期的闺秀,虽通情达理,从来不会拿捏人,但莫妈受过新组织教育,和她老人家还是有些处不到一块去,这也是莫家一大家子平时都住大院不回来的主要原因。
“妈喜欢阿北,你想套词交给阿北,以后让阿北去不就行了?”
“这个注意好。”莫爸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认可了这个提议。
要是行得通,以后他也不用顶着老脸赶着上去被揪耳朵了。
说实话,当着家里几个小崽子面前,还怪丢人的。
厨房里夫妻两人算计着甩锅,而另一边,主屋炕上,背锅侠莫北静静坐在炕桌一侧,望着莫nainai在屋里来回摸索,最后从旧橱子摸出两罐麦ruJing顺着小桌推到他手边。
莫nainai笑得慈眉善目:“前儿个刚买的,明儿走的时候带上,拿回去跟姐姐妹妹们一起喝。”
莫nainai看重莫北不错,可对莫家另外两个女娃儿,也从不偏颇。
“家里都有,nainai留着自己喝。”
“你妈买的,跟nainai买的是一回事吗?收着!”
老太太脾气上来板着脸,莫北就不是个会哄人的人,隻好沉默妥协。
这次前来,除了过年吃团圆饭,莫北心里其实还有点别的事。
这事跟莫爸之前在院里唠叨间接存在点关系……
莫nainai生于清末民初,是闺秀不错,但接受了那个时期的教育,她除了骨子里的念旧以外,人吃斋念佛,手里也有点会掐算的本事。
眼下时节敏感,反封建,除四旧,莫nainai捣鼓的这些东西都是不允许的,尤其是莫家这种条件背景下,更是敏感中的敏感。
莫nainai平时也不侍弄,也就年节边上,还是会把香案、祖先牌位摆出来,关着门祭拜祭拜,莫爸了解她,所以总是趁着这个时间点好几句……
当然,莫北的目的不是让莫nainai给他算前程、算桃花。
莫北只是觉得,现在的他迷茫得不行,如果无人引路,无人点醒,他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做错事,伤害到别人,又或者说,会让自己后悔半生……
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