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的话一字不落,全部落入吴姑姑心里去。吴姑姑面色微沉,她却比林盼要更老练,此刻竟是面不改色:“回禀昭仪娘娘,臣怕打草惊蛇,诸如此类臣皆未再查,但林盼是臣身边的老人,入宫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臣不觉她敢拿如此大事欺上瞒下,一旦被人发现真相,她难道不要命了?”沈轻稚弯了弯眼睛:“是啊吴姑姑,我难道不要命了?”吴姑姑被她说得一愣。沈轻稚摸了摸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扶了扶自己耳畔的耳铛,眼里眉间皆是笑意。“我是宫女出身,这个朝野上下皆知,但我却从宫女成了如今的昭仪,同样都是一年入宫的宫女,林盼这般优秀者,也不过才是大宫女。”“我已经改了命格,我已成了贵人,我如今锦衣玉食,日子快活无比,我为何要自寻死路?”“太后娘娘喜爱我,陛下宠爱我,即便将来我年老色衰,恩宠不再,以陛下这般仁厚,也不会让我过苦日子。”“我只要一直这么漂漂亮亮,高高兴兴,我就能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沈轻稚目光垂落,眼中笑意消散而去,只剩一片冰冷,“那么我问吴姑姑,我为何要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巫咒他人?”“这宫里,想要巫咒我的人才更多吧?”吴姑姑被她问得一句答不上来。不仅她愣住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如今沈轻稚风头正盛,无人能及,原应该是林盼这样的宫女嫉妒她,而非她嫉妒旁人。章婼汐赞许地看了一眼沈轻稚,她这话说得对极了,故而放下半个心,端起茶杯,继续吃茶。看沈轻稚此番模样,今日之事怕是早有意料,她似根本就不怕。蒋莲清刚才还能唱念做打,佯装镇定,这会儿面色便忍不住难看起来,她Yin沉着脸,因为沈轻稚的话,心中的怒气简直要暗涌而来。她觉得沈轻稚不是在说林盼,而是在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清溪门阀出身的嫡女,自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就连萧氏皇帝她也看不上。但她看不上萧成煜,可以在心里贬低他,可以骂他祖上不过是赤脚农夫,却不能忍受萧成煜看不上她。登基继位这么久,唯独没有看她一眼。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此时此刻,蒋莲清心中犹如火烧。“沈昭仪,”蒋莲清终于把心中的怒火发了出来,“这里是望月宫,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沈轻稚横眉轻扫,声音却很平静,一点都不被蒋莲清激怒。“可和嫔娘娘,如今在望月宫放肆的不是我,而是这不知怀了什么心思的吴姑姑和林盼,”沈轻稚言辞恳切,“娘娘,她们特地选了今日,在望月宫起事,若是当真弄成冤假错案,日后被人发现真相,太后和陛下怪罪的会是谁?”沈轻稚一字一句都砸在蒋莲清心里:“怪罪的只会是望月宫,只会是娘娘您啊。”“我如今力求真相,不光为我自己,也为了娘娘的名誉。”沈轻稚说到这里,脸上浮现起羞涩的笑。“多谢娘娘慈悲,允我询问清楚。”蒋莲清死死捏着椅子副手,险些训斥出声,入宫多日,这是婼汐一直只吃茶看戏,冯盈犹豫不定,不知要如何开口,而张妙歆一直都在小声咳嗽,似乎已经被这场面吓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余小主们都低头坐在末尾,就更不敢吭声了。姑姑说得对,在这望月宫里,她才是做主的那一个。蒋莲清那双细眼也扫向众人,待都看过之后,最终落到了吴姑姑的面上。“吴姑姑,林盼,沈昭仪的话你们可听清了?”蒋莲清顿了顿,又道:“行厌胜之术是重罪,无论谁都不可能招认,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据?”吴姑姑犹豫片刻,低声道:“娘娘,证据便在这里,臣可对天发誓皆无作假,昭仪娘娘的话虽有道理,但也不过是娘娘一面之词,娘娘究竟同谁有不协,外人怎生得知?不如查一查这巫咒纸人上的生辰八字,便能得知事情真相。”蒋莲清满意点头,对蒋敏一挥手,蒋敏便下去仔细看那纸人。纸人上写的生辰并不长,没有定年,只有月日。蒋敏迟疑开口:“月十九?这是……这是……”蒋莲清的脸色也变了:“这是德太妃娘娘的生辰!沈昭仪,你好大的胆子!”沈轻稚微微一顿,确实没想到她们会如此狠辣,直接用德太妃的生辰做作由头,就为了害她一个小小的昭仪。可真是看得起她。沈轻稚又道:“我为何要巫咒德太妃娘娘?”这一次,蒋莲清却异常清醒,她定了定心神,道:“国丧日时,坤和宫出过一起谋害太后娘娘案,起初德太妃娘娘并不知情,要拿你下慎刑司拷问,你竟如此怨恨德太妃,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一次,你还有什么话讲?”沈轻稚轻叹一声:“事到如今,看来和嫔娘娘一定要治我之罪,就凭这两个宫人无凭无据的口供?”蒋莲清神色笃定,压抑了许久的冷傲再度浮现在她脸上。“是又如何?”蒋莲清冷声道,“如今我有证人,有证据,整件事也合乎情理,吴姑姑、林盼,若是下了慎刑司,严刑拷打,你们证词可有变?”吴姑姑倒是斩钉截铁:“臣所言皆为真话,怎会有变。”林盼顿了顿,也跟着点头。蒋莲清眉目舒展,满眼得意看向沈轻稚:“他们敢下慎刑司,你敢吗?”“沈昭仪,口说无凭,只有慎刑司才能听到真话,不如一起下了慎刑司,若当真污蔑于你,我亲自给你赔礼道歉。”沈轻稚垂下眼眸,心中陡然一轻。蒋莲清亦或者蒋家趁着太后和皇帝都不在宫中,便仓促做局,为的就是拿她下慎刑司。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一顿刑讯,不仅可以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