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煜握笔的手纹丝不动,待他把这本折子看完,又做了批注,这才一把扔开朱笔,抬头看向年九福。“沈姑娘?”他清冷的嗓音似还残留着冬日的寒冷,但眉宇之间却并无半分不愉,反而是有些好奇。年九福躬身道:“是沈轻稚姑娘。”他不用提点沈轻稚是谁,萧成煜记性很好,他自然知道沈轻稚是母亲给他选的侍寝宫女。而且,是特地在他面前说过的那一位。只一瞬,萧成煜就回忆起在坤和宫小花厅里那双明媚漂亮的桃花目。自然,他能想起沈轻稚,并非因她是母亲给自己选的人,而是因为四年之前,两人有过一次谁也不认识谁的偶遇。那一日的大雪至今还落在萧成煜心里,只那把油纸伞,那块绣花帕,那一声声细碎的劝解,却同大雪一般,在他心中留下痕迹。想忘忘不了。萧成煜突然笑出了声:“她,绣了个荷包?”萧成煜有些好奇,就那绣活,还好意思拿荷包来卖好?年九福见萧成煜难得好心情,便把这位沈轻稚姑娘在心里重重记了一笔,然后也跟着笑:“可不是,听闻还披星戴月绣了好几日,显然很是虔诚。”萧成煜脸上笑意略有些收敛,但语气却很放松:“拿进来我瞧瞧。”年九福一喜,道:“是,臣这就去办。”大约只等了片刻,那小黄门便匆匆而出,戚小秋忙迎了上去,很是羞涩地问:“如何?”小黄门脸上的笑容比那刚亮的宫灯还要灿烂:“哎呦姐姐,劳您跑这一趟,沈姑娘送来的东西,殿下自然是想瞧一瞧的。”戚小秋心中一松,脸上笑容更浓:“那便有劳小公公了。”她把盒子往前一送,那小黄门双手捧过,同她道:“姐姐,大伴道此时夜深,让您回去等,让姑娘不要再劳神,这一个荷包就足够。”戚小秋心中大定,她同那小黄门寒暄几句,便利落回了春景苑。此时毓庆宫前殿书房内,年九福捧着那个枣木锦盒,恭敬送到了萧成煜面前的桌上。萧成煜伸手打开盒子,里面赫然便是一个略显古朴的荷包。荷包上没有什么并蒂莲鸳鸯戏水之类的春意图,只有一片青绿山河。沈轻稚的绣工一如既往地粗糙,山河的针脚都是深一块浅一块,整个荷包最亮眼的可能只有那个如意络子,打得平平整整,四四方方。萧成煜把荷包从盒子中取出,放在手里轻轻一掂,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便飘然而出,一瞬便把控住了他的呼吸。萧成煜微微挑了挑眉,他把这荷包反过来,发现背面空空如也,合着沈轻稚如此夙兴夜寐,竟只绣好了一面。年九福站在边上看,也忍不住笑道:“这位沈姑娘,倒是聪慧过人。”这荷包送得简直锦上添花,一个皇后心疼儿子,特地给儿子选的体贴佳人,为了替太子缓和同陛下的关系,特地绣了个山河平安的荷包,既给陛下祈福,又祈祷山河平安,传出去多么动听。百姓最爱听的就是这才子佳人的好戏码。沈轻稚这一出手,把这一场略显严肃的大戏扭转成了温柔婉约的儿女□□。一点都不刻意。萧成煜眉目舒展,道:“母后的眼光一贯很好。”年九福躬身道:“那殿下,可要给些赏赐?”萧成煜瞥了他一眼:“你会不知要如何给?”年九福哈哈一笑,非常滑稽地打了个千:“臣这不是心里没底,怕给太多了,让人说闲话。”萧成煜冷哼一声,手里反复摸索那荷包,并未回答年九福的话。他看着这荷包,低低道:“绣活倒是有些长进。”戚小秋回到春景苑的时候,已是星夜时分,冗长的宫巷安静仿无人烟,寂寥无声,万籁俱寂。守门的赵武似是忧心还未回宫的戚小秋,倒是没打瞌睡,一直在门口张望。当他瞧见戚小秋匆匆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戚小秋脸上是少有的笑容,她看着赵武,见他脸上的忧心不似作伪,便递出去一个银豆子:“有劳你等了,我这不是回来了?”赵武看她手中空空,便好奇问:“东西可是送出去了?”戚小秋却并未回答,她只笑往里走,边走边说:“我回来太迟,姑娘怕是要着急了。”如此说着,她便一溜烟进了春景苑。赵武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到底是否送出,只得摸着头站在那发呆。一个杂役黄门刚巧来到后院,有意无意问:“送出去了吗?”赵武摇摇头:“不知道。”那杂役黄门勾起一边唇角,满脸古怪地道:“能送出去才是见了鬼。”沈轻稚毫不关心春景苑那帮子人如何行事,她见戚小秋披星戴月而归,知道她这一趟着实累坏了,忙倒了一碗热茶,叫她快润润口。
“辛苦你了,这一趟来回怎么也一个多时辰,毓庆宫太远,路途到底不便。”戚小秋看她言笑晏晏,不由问:“姑娘就不好奇荷包送没送出去?”沈轻稚闻言轻笑出声:“我既然要送,就一定能送出去。”戚小秋这一次是真心佩服:“姑娘高见。”沈轻稚这才道:“哪里是什么高见,只是恰好宫里有这些事端,我也是借着皇后娘娘的面子,才能把荷包送进去。”“要不然,太子殿下哪里能记得我是谁。”戚小秋还是有些好奇:“姑娘,这次的事,咱们怎么不去求求皇后娘娘?”沈轻稚看着她笑:“若你是皇后娘娘,左挑右选了一个合心意人,结果把人放出去没两日就回来哭诉,你觉得,这人以后你还会重用吗?”戚小秋心中一紧,把这些事都捋顺,才松了口气。姑娘一贯不心急,万事都求稳,这点小事,确实没必要闹到皇后娘娘面前。那姑娘成什么人了?戚小秋略一想,才想明白前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