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傍晚,张行和雄伯南也成功寻到了安德城东南侧的义军营寨,来到此处,自有熟稔河北风俗的雄天王上前交涉,只是稍微显露一手,再加上最近来投的义军确实是接连不断,二人便被当做之前河间大军围剿时散回家中的汲郡好汉,给接纳入了营盘。
来到其中,两人按照既定方略,观察义军士气、打探义军动向、询问与官军战况等等不提,只说另一侧,长乐冯氏的车队入了城中,进了自家别业,却没有着急卸什么箱笼,反而是将随行侍从尽数摒除,只留下那位老都管和那个侍卫首领恭敬等在了其中一辆车前。
随即,车上下来了一位年约六旬的花甲老者,老者一身装饰跟老都管衣着仿佛,但此时下得车来,那老都管反而和侍卫首领先行下拜。
老者叹了口气,将两人扶起,然后当场认真来问:“你们觉得道上相逢那两个黜龙帮的人可曾认出老夫?”
“断然没有。”侍卫首领立即摇头。“他们就没看老爷你坐的这个车子。”
“确实没有。”老都管也随之言道。“老爷从江都到平原的事情到现在也只是我二人知晓。”
“不错,是我疑神疑鬼了。”老者叹了口气,摇摇头。“但也是这两个人天下奇葩……从言语便知道,他们肯定是黜龙帮的头领一层人物,甚至大头领也说不定,居然亲自渡河来做联络侦察,而且居然跟路上碰上的一群民夫、仆役说黜龙帮的治政的条理……我在前面车里听着,只以为是邀请我去入伙的,当时还想,我虽是被圣人贬斥为民,但毕竟是圣人幕府出身,真要是被劫持了,宁死也要存臣节的,结果人家真的就走了。”
旁边两人只是无声。
片刻后,那老者想起什么,认真来问:“是不是写了封信给钱太守?”
老都管赶紧从怀中将书信掏出奉上。
老者接过来,看到只是一张纸,便干脆打开来看,信的内容很短,几乎算是一扫而过,却又引得这位老者沉默良久。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苦笑道:“我就说声音挺熟,原来是这位,当年在南衙应该也见过几次……而这信委实嚣张,若非知道他的确是钱太守故人,我还真以为是存心对我劝降了……也罢,你去准备一下,我亲自给钱太守送去。”
老都管赶紧应声。
大约天刚刚黑,房间里刚刚掌灯的时候,就在郡府中焦头烂额的钱唐忽然收到前面通报,说是前江都郡丞、内史舍人冯无佚归乡,已到门前,并有故人书信来赠。
钱唐大为惊诧,须知道圣人如今正在江都,江都郡丞一职何其贵重?而内史舍人更是理论上圣人身侧负责与南衙对接的亲信……总之,这种人作为圣人心腹,如何便相隔数千里回了乡?
但不管如何,这么一位圣人亲信到了,而且自称有事,无论如何也要接见的。
于是,钱唐立即大开门庭,邀请对方入内,以礼相待。
双方寒暄起来,这时候,钱唐才晓得怎么回事。
原来,冯无佚也是倒霉,他作为当今圣人的潜邸出身的亲信,仕途自然是无忧的,此番也是如此,乃是圣人见到东境皆反,而徐州又奏报淮西不稳,便加了他名爵,把他派出去以钦差身份都督和镇压淮西。
结果呢,还没到地方,人在淮河上飘着呢,因为某群人的逼迫,淮西就整个反了。
对此,圣人自然是早有体察的,总得有个误事的倒霉羊,冯无佚就摊上了,直接罢为庶民。刚刚被罢免,那边淮右盟的反贼就把他抓了,送到北面杜破阵那里,后者劝降不成,又干脆将他礼送出境,给送到了梁郡。
这个时候,既然无官在身,再加上年纪也大了,前面道路似乎还是通的,于是冯舍人就起了归乡之念,然后兜兜转转,走梁郡-荥阳-汲郡这些还算是朝廷治下的地方,靠着跟地方官的私交,一路来到平原。
结果刚刚到平原,恰好遇到高大帅的河北义军铺陈势力到此处,尝试围城,为了以防万一,又在这里等了一阵子,方才等到这个机会北上。
“冯公还是暂缓北上吧。”想了想,钱唐决定好生劝一劝对方,否则此人数千里辗转归途,要是在家门口死了那就太可笑了。“就在此处住几个月再说。”
“怎么说?”冯无佚好奇来问。
“无他,不日河间大营将有一万精锐逆漳水而至,然后自郡中西侧出兵,从平原县那里穿插过去,包围叛军……冯公若是此时动身,怕是要在漳水上遭遇大军也说不定。”钱唐这才道出原委。“贼军收缩兵力,往渤海、平原交界处去打,是被我们引诱过去的,届时渤海那里也有一万精锐,当面还有一万精锐南下,两郡也将出兵协助,势必将高士通的十余万众打垮在这里。”
冯无佚顿觉云开,当即捻须颔首:“好,好!如此甚好!老夫就在这里看诸位建功!”
钱唐也松了口气,继而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正色来问:“刚刚冯公说有故人书信?”
冯无佚回过神来,想了一想,却觉得大战在即,对方与那人交情又委实不假,此时展示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