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口音不像。”护卫首领认真指出破绽。“你们俩口音都是东都官话,虽有些河北底子,但都带着河南调子。”
“天南海北,四下走动,口音早就杂了。”雄伯南说的是一等一的实话,似乎也不准备多解释。“不说官话说什么?”
护卫们面面相觑,护卫首领更加不耐,却又顾忌什么,一时不敢动手。
“我算是赵郡人,早年在信都厮混过几年。”雄伯南依旧坦然。“见过你家五郎两次,还吃过酒。”
时间渐渐往后,太阳渐渐高悬,可能是雄天王推车的缘故,也可能是张行嘴没断的缘故,周围百姓渐渐释然放松,便是那位老都管也重新出来,在车上与二人说了几句废话。
但也有人是开了口的,张行甚至让一个半大小子上了自己的马,然后依旧牵着走。
车队里的人七上八下,明显紧张,却又不敢主动动手。
追上后,再度道了谢,还了桶子,看得出来车队上下完全无奈,但两人还是继续跟着人家车队继续前行,只是怜惜马力下马随行罢了。
须臾片刻,两桶草料送来,里面甚至还有堪称奢侈的豆料,张雄二人道了谢,直接往道旁沟渠里取水,自家撸起袖子搅拌起来,而车队居然在上弦钢弩和长兵的掩护下趁机启动。但下方二人丝毫不管,只是从容饮了马、喂了料、洗了手,又歇了一阵,然后才重新上马,不慌不忙拎着桶子顺着官道追上。
也就在这时,一名老都管忽然自一辆车上跳出,隔着侍卫便来喊:“不用给钱!好汉若只是缺马料,老朽做主送你们两桶便是……这两匹马,黄色的是条好龙驹,还不打紧,另一匹凡马跑了一夜,虽然不乏却已经累了,正该饮马进料了。”
张与雄各自对视一眼,立即放弃了寻找义军营地,转而从马上取下斗笠,然后上马往北面而去,并在两刻钟后便于官道上追上了车队。
张行脸皮厚,根本不在乎气氛,直接上前拱手:“客从远方来,人困马乏,路上相逢便是有缘,敢问有队伍里可有草料襄助一二吗?”
张行一时摇头失笑。
“老朽就是做马夫的出身,靠着相马的本事被主人家抬举起来的,如何不认识这条龙驹?”那老都管依旧坦然,甚至忍不住越众上前来摸张行身后黄骠马。“不过难怪好汉不认得,这马不比其他龙驹长相怪异、脾气迥然,其实性格温顺,外形也与凡马无异,但胜在吃苦耐劳,能忍饥挨饿,负重远行,也是一等一的龙驹。”
而就在二人犹豫要不要趁机入城时,忽然间,一股稍微明显的骚动远远传来,两人极目远眺,亲眼看见,大约七八辆车子自城中驶出,既有平板大车,也有带着辎围的辎车,还有二三十个壮丁护卫,俨然组成一个中型车队往北而去。
可即便如此,也明显能看出来,这几句话一出来,车队内外的人还是放松了不少。
听到这话,车队里的人明显一愣,态度也明显奇怪起来,像是更警惕,但又有些缓和的感觉。
与此同时,张行和雄伯南反倒是一个嘴上不断,一个手上不停——官道明显失修,坑坑洼洼的,雄天王一路上帮忙推了七八次车;而张行只是问那些侍卫、车夫,以及旁边跟随的寻常百姓,家里几口人,收成可好,赋税多少,却多是收获白眼、傻笑和敷衍。
原因嘛,不言自明,这年头官兵不能信
张行微微一怔,丝毫不管那些之前有些措手不及的侍卫中有人趁机去车上取长兵和两把手弩,只是诧异来问:“这黄骠马算是龙驹吗?”
“是。”老都管略显迟疑应声,然后更是认真来问。“好汉哪里人,如何认得我们五郎?”
“长乐冯氏,现在管平原这边的,应该是冯五郎吧?”一直没吭声的雄伯南忽然自斗笠下开口。
“那你们的马吃什么?”张行仿佛没察觉到气氛紧张一样,只是继续调笑。“些许马料,何至于此?我们给钱便是。”
车队既出,又有很多背着包裹、推着独轮车的寻常人家跟上,大约跟了三四十人,队列更加明显。
看得出来,要不是两人来的太快,这队人说不得还要在官道上围个车阵呢。
而此时,二人才晓得,这是长乐冯氏的车队,因为战事被迫停在了平原,如今战事缓和,方才趁机准备往北去,乃是准备先转移到平原郡治安德再说,而其他百姓则是准备逃难的,来蹭冯氏车队的护卫。
“没有。”应该是护卫首领的中年人当即冷冷拒绝,周遭护卫也都握住了腰中兵刃,看得出来,其中颇有两三个修行好手。
无他,若是这般,秦宝那厮果然是个半桶水,平白多花了钱。不过,也有可能是眼前这位老都管想让车队摆脱麻烦,随口说的借口,哪来那么多龙驹?忍饥挨饿、负重远行什么的,正常马一辈子都难遇到,难道还要为这个话试一试?
车队明显属于一户本地大户甚至官宦人家,车队护卫也及时的表现出了对二人的警惕——车队停下,平民们加快脚步,走到前头去了,护卫们则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