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十一年。
太子蕭長懋方而立,已身居儲官、參與朝政,朝廷內外皆以為他將繼承皇位。
孰料,中秋將至,太子病情加重,不日便撒手人寰。
大齊國境內外愕婉,齊武帝親臨東宮,臨哭盡哀,下詔以袞冕服為太子入殮,諡號文惠,安葬於崇安陵。
諸多官員前往弔喪,光祿卿劉大人府上也不例外,早早便動身。
然,台城內死了誰生了誰,她林嬌娘無暇顧及,她苦於勸阻這膽大包天的主子何婧英。
「本小姐生辰,為何不得宴請世家公子小姐慶祝一番?」
「小姐太子方逝,大肆邀宴怕是不妥。」
「我不管!不過死了一個」
「小姐!」
易嬤嬤連忙捂住何婧英的口,附耳提醒:「慎言。」
儲君也是君,何況,太子儲君深得皇上喜愛,命都城內外三個月不可婚嫁宴樂,違者不敬,罪可致死。
幸而易嬤嬤了解何婧英,即使阻止,否則這一牽連,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嬤嬤我想辦生辰」
何婧英無法得償所願,趴在嬤嬤腿上大哭大鬧。
易嬤嬤知曉她又犯了驕縱,嘆了口氣,示意嬌娘備膳,好生安撫著自己帶大的姑娘了。
嬌娘受不了那尖銳哭聲,連忙作揖告退,出了凝香院直奔庖廚。
一進廚房,她便喊了聲:「嬸子。」
「嬌嬌今兒來得真快,妳院裡的主子殼子裡換人了?」
「辦不成生辰宴,正鬧著呢。」
「這時間,拿個士大夫人家、朝廷官員不是緊閉門戶?她倒是心大,不怕何府出事。」
「可不是嗎?」
管事廚娘名喚阿芝,是她阿娘的閨中密友,自她兩年前來劉府當差便甚為關照。
嬌娘一見她,眼睛便彎成了新月。
她眼似桃花瓣,眼長兒圓彎,眼尾略微上翹細長,長相清麗,性子又好,不過分打探他人私事又懂得適時關心,在劉府下人圈裡十分受歡迎。
阿芝嘆了口氣,「要是我家小子沒娶媳,我定要十六抬將妳娶過門當媳婦。」
「嬸子!」嬌娘嗔了一眼,紅著臉蛋說:「小姐都還沒嫁,那輪得到我呢?」
「那個人家姑娘一十有七不是早早有人下聘?」阿芝嘁了一聲,「凝香院那位的眼長在頭上,怕是天天妄想一人之下萬人上呢」
「嬸子莫要胡說。」嬌娘示意她隔牆有耳,壓低聲音,道:「前日尚書府才派人來議親,老爺有意願與尚書府交好,應了親事呢。」
「徐氏可不願意,為此和老爺吵了一架。」阿芝湊到她耳旁,「聽說,徐請來了從前在宮裡當值的教養嬤嬤,專門教她宮中禮儀,就等著來年選秀出出風頭,熟知尚書府插了一腳,壞了她母女美夢」
「大太太當真這麼做?」
「徐氏院裡的僕婦和我說得,肯定不假也不想想就凝香院那位的性子,進宮也是受罪,這不是把女兒往火坑推嗎」
阿芝搖了搖頭,握了塊布打開蒸籠蓋,白饅頭的香氣撲鼻而至。
嬌娘眼珠子一亮,怕耽擱太久,胡亂塞了半顆,才端著饅頭、菜rou和熱茶回凝香院。
院裡,沒了哭鬧聲。
嬌娘心想,許是易嬤嬤安撫好了何婧英,走近房門。
「太子死了,我要怎麼當皇后」
「聽妳阿翁說,皇上有意立皇太孫蕭昭業為儲太孫身旁只有幾個通房,正妻之位空著,又與妳年紀相仿,是更好的選擇」
「阿娘,我可不是怡紅院的女子不會那些」
「這有什麼?床第之事阿娘會讓人教授於妳」
「讓嬌娘去不行嗎?公子們總說她眼堵漂亮、聲音好聽,學得肯定比我快」
「傻音兒,妳想讓一個奴婢爬在妳頭上?」
「不想啊可是」
「瞧瞧妳這身段、皮像,哪兒比不上一個奴?只要學個幾招,好好保養,就算只光著身子躺在床上,照樣讓男人欲罷不能」
「當真那絕不能讓嬌娘出現在他面前」
「我娘家那村裡有個鰥夫,有意續弦,過段時間我就把她賣到那地兒去」
「」
嬌娘氣得眼眶通紅,持著托盤的雙手微微直直顫抖。
老爺後院姨娘不少和她眼堵相似,因此徐素來不喜她的存在,卻不想這對母女竟厭惡她到這種地步。
徐氏娘家遠在遼洲,臨近邊疆,她這一嫁恐怕再也無法回京,見不到宮中當廚的阿翁阿娘。
況且,那鰥夫少說年過半百,她不過方過十七,嫁過去啟不等於後半輩子皆毀了?
她擦去淚珠,深吸了兩口氣,緩過心緒,才敲了敲門。
「進。」
「大太太、小姐。」
嬌娘福了福身,將白饅頭擺上桌,「小姐早膳已備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