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的风吹动了树梢的月光,影子漏进屋内,摇啊摇,文卿躺在床上,思绪也跟着晃动。
此时她的脑子里都是那个人说的话。
她不懂为什么那人可以那么恶劣地欺负她,事后却又可以那么温柔。
温柔到,竟然让她感到受宠若惊。
她不该受宠若惊的,她不应该因为几个巴掌后的甜头对那个人心存感激。
可是
马车停在荣府角门,文卿匆匆忙忙挑帘下车,然而未散的chao韵却让她双腿一阵发软。
那人快步上前揽住她。
女人们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文卿仰头看她
都说了不必着急,我说了会等你,便不会食言。
月光照亮了她一向晦暗的眼底,这人笑得是一脸温吞的无奈。
文卿心下一惊,如果这个人不是方才还在车里对她做那种事,她会打心底里认定这份温柔。
她连忙挣脱了怀抱,绾着鬓边发丝,避开目光。
夜凉了,风吹树影,将文卿身上情事之后的热汗吹得清寒无比。
她抱紧了双臂,顾自往前走,时候不早了,赶紧进去吧。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不自然简直堪称可笑,可那人却没有借机笑话她,而是脱下一件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嫂嫂仔细别着凉了。
她的语气十分客气,没有丝毫逾矩与玩味,好像方才车内yIn乱的一切皆是幻梦。
文卿又是一阵恍惚,侧首看她,这时,看守角门的小厮道:大nainai,二小姐。
鹤生浅浅点头。
文卿忙低头进去。二人一道并肩,待四下无人,她身边的人才道:他从未对你如此温柔吧。
文卿恍然大悟,明白方才她只是做戏。
文卿恼羞成怒地将衣服扔还给她,那也比你好千百倍!
她接过衣裳,波澜不惊,是啊,他是男人,而我只是女人,还是一个不祥的女人,他自然要比我好千百倍,文卿,难道你也觉得我不配活着么?你也像他一样想要我死么?
这是她第一次叫她文卿。
来到京城后,除了荣夫人,她是第一个。
就连荣卿也不曾如此唤她。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
文卿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双眸,感觉心脏酸酸涩涩的,甚至莫名其妙鼓动了起来。
这不关我的事!
鹤生拉住她,我跟夫人说的是我正好也要离开,顺道将你一并送回了府,若有人问你,你便这么答。
文卿忿忿挣开了她,落荒而逃。
她绝不希望京城第一个走进她内心的人会是她,绝不。
这厢荣卿自回来后,便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门一关,谁也没有理会。
他知道是那个人将宋文卿送回来,他也知道他那个妹妹有意接近宋文卿。因为宋文卿是自己的妻子,所以那个家伙便想着跟他抢。
她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她可以无拘无束,而自己却要被囚禁在这京城中,可即便已经如此,那个家伙却还要跟他作对!
荣卿狠狠咬牙,更可恨的是,即便她已经警告过宋文卿,她却仍旧不懂拒绝。
想来女人都是如此,见着一个人温柔一些的便忘乎所以。
想到此处,一阵激烈的咳嗽堵不住地冲出咽喉。
书童阳平忙上前顺气,一面嘟嘟囔囔:之前大nainai明明都会给爷捏肩研墨的,爷,我看您是真的伤了大nainai的心了,要不您还是回屋睡吧。
荣卿愠怒地瞪了他一眼,阳平继续说:小的是说真的,大nainai貌美如花地嫁给了你,多好的年纪啊,可转眼一年都过去了,您看她如今也不来劝你回去睡了,也不关心您的身体了,你们这哪还像个两口子。
荣卿低头顾自又咳嗽了一会儿,没有争辩。
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过了良久,待气顺过来了,他喝下一口茶,轻声道:你去看看夫人在干嘛。
阳平喜出过往,应了声是,便跳蹿蹿去主屋敲门。
春桃应声开门,怎么了?
大nainai呢?
春桃对他们这对主仆皆没好气,见他如此问,头一撇,便要关门,睡了。
诶,别急啊,阳平忙抵住门,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可能睡了,我家爷好不容易说想大nainai了,怎么着也得见一面吧。
哼,早干嘛去了?
春桃,是谁?内室中传来女人纤细的声线。
没什么!
大nainai,是我,阳平!爷说想你了!
文卿一怔。
她撑着虚软的身体爬起来,随意披了件衣服便挑帘出来,又头痛了是不是?
她如何也不会将下人的玩笑话当真,阳平闻言,只管道:是是,今晚夜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