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车里蔓延开,氛围却并不紧张,宋棠没觉得有压迫感,只是……多少有些焦虑。
好一会儿他才侧转过身,开口道:“我确实想要来自父母的感情,但我没想从刘月萍身上得到这些,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没有谁能够弥补。”
“即便刘月萍是真心的,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太迟了。”
宋棠的语速并不快,语气轻却笃定。
方鹤宁对这话不意外,注视着略带忐忑的宋棠,他悠悠开口,“一般来讲,从哪里失去的就想着要从哪里找回来,你现在这么说,意思是你想要的刘月萍给不了,为什么给不了?”
宋棠就知道简简单单糊弄不过去,方鹤宁一定会察觉他话里的漏洞,他斟酌半天才又道:“刘月萍……她不是我的母亲。”
方鹤宁压低了些嗓音,“不是?”
宋棠垂下眼避开了方鹤宁的眼神,但随即意识到这样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很快又抬起来,道:“从她离婚后决定不联系我开始,她就不再是我的母亲了,我不会认她。”
如果刘月萍真的对原主好,那不管怎么说,他来了,有些责任还是应该尽到,但事实显而易见,面对如此自私的母亲……没什么好说的。
即便现在刘月萍是真心后悔,可真的真的太晚了。
有些感情、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
方鹤宁凝视着宋棠,对方些微的神色变化他自然没有漏掉,可话到这里,对方显然是不打算完全坦白——还是火候未到。
他略无奈地轻笑了声,安慰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是刘月萍自己丢掉了机会,她确实是错了,没人会等在原地等她意识到错误再回来弥补,不过……”
方鹤宁不追问,让宋棠松了口气,顺着问道:“不过什么?”
方鹤宁的眼里是舒缓的笑意,“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挺想听你说说你认定的「母亲」……是怎么样的。”
宋棠心里一咯噔,没敢深想,在方鹤宁这话的表面意思上止了步,含糊道:“嗯,有机会跟你讲讲。”
方鹤宁倾身靠近抱了抱宋棠,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眼里的笑意中透出些探寻的意味。
刘月萍和宋峰离婚时宋棠才六岁,关于母亲还记得多少呢?可对方没有按照常理说不记得,这就又是一个侧面的佐证。
现在不愿意说没关系,等宋棠一颗心完完全全属于他,自然就愿意坦白了。
他的爱人有多渴求理解他是知道的。
去公司的路上,宋棠的思绪半天都没平复下来,他不可能认刘月萍当母亲,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不可能的,刘月萍想修复母子感情,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谈何修复?
他对刘月萍只有部分责任,没有感情。
他只有一位母亲,尽管走得早,但却是唯一,如果他真的认了刘月萍当母亲,那是对他生母的不尊重,对原主的不尊重。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不可能去接受这份亲情。
宋棠偏过头看着方鹤宁的侧脸,他的话有漏洞,对方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就放了过去?难不成是真相信了他的话?
他拿捏不准。
但愿是信了吧。
接下来几天,宋棠主要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情,知道宋涛因寻衅滋事被拘留,他不意外,但听到对方被袁瑞林保释出来时却很奇怪。
宋涛不是已经被踢开,转回去抱大腿又被拒绝了吗?
当晚躺上床后,方鹤宁跟宋棠贴了贴脸颊,安慰道:“这种关头,袁瑞林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在做这样的事,袁家到他手里也就这样了。”
宋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方鹤宁跟他说过,袁瑞林跟黎辛的合作进行到现在已经出了不少问题。
袁氏内部存在很多弊病,袁瑞林却自我感觉良好,盲目自大地接下了大项目,进行过程中会出问题是肯定的,放着公司的麻烦不解决反而跑去捞宋涛,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这是要做什么?
他疑惑地问,“袁瑞林不担心合作真的出问题?”
方鹤宁嘲讽道:“他确实不担心,商业才华他是有的,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惯了,对自己有信心,觉得国内是自己的主场,又觉得我跟黎辛闹翻了,能跟我的对头合作,想必他是很得意的。”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站在袁瑞林的视角看,不过是合作过程中起了点小波澜,不难摆平,根本没当一回事。
却殊不知毫厘之间便能分出胜负。
袁瑞林对袁氏这个偌大集团不够了解,对他更不够了解。
像他们这种体量的集团公司,牵一发动全身,想做出大的改变很难,几十年下来。
尽管外表依旧辉煌,实际上内里盘根错节、利益相互勾连、不无漏洞和弊病。
不过是抱残守缺,徒有其表了。
相比于他掌权过程中从上至下血雨腥风的大换血,袁瑞林继承公司过于顺利,自然就失去了发现的机会,亦或者对方心知肚明却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