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谢氏人丁凋零,少有嫁娶,这把剑便尘封在府库中,所知之人甚少。
若非他先祖父一直潜心于剑器,恐怕除非谢明月自己,已经无人再知道这把剑有何典故。
戚不器当时颇为可惜这样的事情就此中断,不想再见却是今日场景。
这把剑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
谢明月赠剑的意图,也再明显不过了。
戚不器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小皇帝担忧地望着他,“国公?”他轻轻唤道。
先帝大权在握,志不可摧,谢明月未能如愿,如今的小皇帝却是身家性命俱握在他手中,生杀予夺。
戚不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戏谑道:“为了陛下的婚事,臣府上的门槛都快被人塌烂了,臣折腾的几个日夜都没睡好,让陛下见笑。”
他心里发沉。
自有传言说李旒选了一个与先帝相似的储君后他就一直都担心这件事,不想还是发生了。
李成绮收剑入鞘,只觉得这把剑碰起来十分舒服,他抱着剑,毫无心机地对戚不器道:“那孤陪国公一条门槛如何?”
戚不器不对劲。
为了这把剑?
李成绮疑惑地看了看这把剑,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臣不敢收。”戚不器笑呵呵地回答。
少年抱剑的模样刺得人眼睛都痛了。
“君赐不可辞。”李成绮压低声音,“门槛钱孤命人送过去,国公别忘了之前说的茶。”
明明是在算计,模样却无端地透出些天真。
放在寻常人家,还是个能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孩子。
戚不器嗓子一阵阵发紧,“臣不会忘的。”他学着少年人的样子压低声音,“天色不早,臣不打扰陛下赏玩宝剑了。”
李成绮把剑放回匣中。
戚不器立刻道:“陛下留步。”
李成绮更疑惑了。
戚不器以前可从不讲究这个,他眼下只能把戚不器的异常归结为换了个皇帝,他不适应。
“来人,”李成绮没有坚持,“送国公出去。”
戚不器拜过皇帝后大步出去。
李成绮手指弹了弹剑身,玉鸣似的动听。
到底怎么了?
“去长宁殿。”一离开长乐宫,戚不器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第31章
长宁殿偏殿, 谢明月听完宫人禀报,淡淡道:“他想来, 就让他进来。”
不多时, 戚不器大步进入偏殿。
偏殿中烟香袅袅,谢明月今日穿着件素色宽袖常服,许是怕袖口蹭到墨汁,拿笔那边袖子向上卷了一点, 谢明月见他面上隐隐有冷色地进来, 温言开口,“来了。”
戚不器见他如此泰然自若地坐着, 忍下心中种种情绪,只道:“我刚从陛下那回来, 当日在大典上不过远远看了一眼,今日再见,确有先帝遗风。”
谢明月颔首, 眼中有零星笑意,宛如一点微光似的,“陛下毕竟年少, 性子还有些跳脱, 在宫中教养,假以时日, 必和先帝行事无甚差别。”
阖宫之中,谁能教小皇帝?
无非是谢明月这个太傅罢了。
戚不器听得心中冰凉一片,教得先帝一样, 亏谢明月说得出口!
“如太傅所言, 若陛下真能如当年先帝一般, 是我朝之幸,”戚不器亦笑,“不过陛下年岁还小,秉性未定,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肖似谁呢,以人力勉强,或许会适得其反。”
谢明月抬眼。
这双淡色的眼睛仿佛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
那一刻,戚不器就清楚,谢明月什么都知道。
“陛下如璞玉,”谢明月娓娓,“若加以雕琢,日后必定成器,国公多虑了。”
可雕刀,只能在谢明月一个人手中。
他这是,将对先帝那些妄想,尽数转移到小皇帝身上了!
戚不器面色微僵。
和谢明月这样的人说话,实在太废心思。
戚不器不事朝政多年,与谢明月交往甚少,俩人不过是点头之交的关系罢了,唯一的交集只有李成绮。
李成绮召戚不器入宫时常抱怨国事,除却国事,便是抱怨谢明月。
在当时的戚不器眼中,谢明月是个好胜太过的能臣,有本事的人大多争强,戚不器常常拿这话劝慰皇帝,他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他无诏入宫的那日……
戚不器压抑着怒火,“陛下过完今年的生日便十九了,”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放在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个时候孩子兴许都有几岁,谢相是陛下的先生,可有在此事上为陛下打算过?”
他这话说的半点都不突兀,因为戚不器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给人保媒拉纤的人。
谢明月笔都未停。
“不急。”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