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顺手将书拢到袖子里,其动作之风度翩翩光明正大,令早就去干活又偷偷看过去的萧萧叹为观止。
“先生。”李成绮看见了他动作,指了指谢明月不然纤尘的袖子,“不问自取为贼。”
“谁给陛下的?”谢明月问。
他好像只随口一问。
然而话本这玩意小皇帝看不得,其中不知多少离经叛道之言,与当下尊崇的正统学问相悖,李成绮身份尊崇且年岁不大,在诸位先生眼中,这东西断断看不得。
“谢小侯爷给的。”李成绮声音扬起,好像在抬出谢澈的身份压这不知名的先生,实则将谢小侯爷卖了个彻彻底底。
谢明月点点头,“臣知道了。”
李成绮这样子实在很好玩,不服气又不得不忍着,倚仗人势却不招讨厌,气鼓鼓又得意洋洋的模样,让人想捏捏他两腮上的软rou,看他会不会气的更厉害。
李成绮往后缩了缩。
他觉得谢明月看他的眼神有点诡异。
李成绮抱着被子,“先生要是没事,不如就先回去吧,孤,孤明日一定到。”
“陛下晚上可有事?”谢明月笑yinyin地问。
李成绮想也不想,“有,等下要去母后那请安,按照惯例孤会被留下用饭,用饭过后还要和舅舅在花园中逛一个时辰消食。”他先前以为有人禀告了靖嘉玉自己身体不适,现在看来大约是萧萧不确定谢明月身份,只好称之为太医。
这些事只存在于靖氏兄妹的幻想中,李成绮一次都没做过,但不妨碍他拿出来敷衍谢明月。
谢明月拐弯抹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他心说。
既然医术过人,谢太傅也该给自己开几服药,治治身上诸多顽疾。
小宫女跑进来,到门口站定,脆生生道:“陛下,国舅来了,已在院中。”
话音未落,靖尔阳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臣多日没见陛下,想念的很,今日有空,特意过来……”他听说不是李成绮身体不适,而是那位新先生来历不凡,他越听越心惊,趁着这时小皇帝下课,过来询问情况,这话说的不恭不敬,很是随意。
大摇大摆地跨进殿中,待看清里面声音戛然而止,活像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了。
靖尔阳瞪得眼睛圆睁,面色由黄转红又转白,他咽了咽唾沫,嗓子干涩得发疼。
他心跳如擂鼓,对着瞥来一眼的谢明月竟不敢再说下去。
“谢……谢太傅。”
第19章
成事不足。李成绮淡淡地想。
这下谢明月的身份他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承认了。
靖尔阳僵直地站在原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臣,不知太傅在这,”豆大的汗珠落到袖子上,显现出一圈深色的痕迹,“臣失礼了,请太傅恕罪。”他深深低头,万分不安地等待着谢明月回答。
生死,只在谢明月一念之间。
比靖尔阳颤得更厉害的是小皇帝。
若说方才的少年人耍小聪明像只小狐狸,现在宛如一只被暴雨打shi的ru鸽,面色唇色具如霜雪,“谢太傅?”他低语喃喃,好似是梦呓。
“臣在。”谢明月应答,却吓得小皇帝险些跳起来。
比起这种恐惧的听话,谢明月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李成绮眸光流转得意洋洋的生动模样。
靖尔阳吓得腿软。
李成绮余光看过去觉得很是荒谬。
一国舅,做不得威风八面至少也得不失体面,内宫之中耀武扬威,见到谢明月却吓得肝胆欲裂。
谢明月姿容不说举世无双亦是人间罕有,靖尔阳视之如见厉鬼。
李成绮收起想叹气的欲望,倘不是李旒不在,他真想问问李旒当时是凭什么选的皇帝,总不可能真只凭借一张脸吧?
李成绮腹诽不断,面上仍保持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少年人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嘴唇也微微颤,黑发驯服地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可怜极了,也乖顺极了。
谢明月心中一动,他原本居高临下站在李成绮面前,这时便弯了腰,轻轻揉了揉他顺滑的长发,“无事,别怕臣。”其态度何其恭谦,然而臣下对君主说不要怕,是多大逆不道的傲慢。
仿佛连这名义上天下最尊贵的人,都在他掌控的方寸之中。
李成绮被谢明月的动作震了一下。
谢侯爷看似随和温文,实际上矫情的要命,其中最要紧的一件便是厌烦别人触碰,他喜欢干净,目无下尘,被人碰一下袖子都要换套衣裳。
所以刚才号脉时他就想说,你不是最厌烦别人触碰了吗?!
掌下发丝柔软,不干枯发黄,发为血之余,多病的人头发没有光泽,小皇帝则不然。
发丝有几根被他勾在指间,谢明月垂眸,望着手中乌黑的长发若有所思,他的眼神很专注,好像看的不是再常见不过的头发,而是值得费尽心思研读的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