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瑢抬起手中的绫绢扇,扇面被锋利的银针划破,已经彻底毁了,上面的牡丹图被撕割成好几块,随风飘着。
赵凉越听到帷帽下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轻到仿佛是错觉。
“溪鳞,你没事吧?”方才在不远处目睹险况全程的褚匪此番赶过来,心有余悸地上下检查了一番。
带赵凉越来此的某位雪枋院院主识趣地闭嘴,并给了冬蝉一个手势,打算悄无声息地溜了。
“萧公子,何必急着走呢?”
褚匪微微侧头叫住萧瑢,萧瑢转身回来,将帷帽的白纱分开堆到肩膀上,露出一个真挚而愧疚的微笑来。
楼上楼下,金銮卫已经控制住暗卫,并将活下来的暗卫下颌给卸了,以防吞药自尽。
褚匪将斗笠取下,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着,对萧瑢问道:“我有两点要问你,第一,溪鳞怎么会出现在此?第二,你刚才以绫绢扇接下数枚银针,身手可见一斑,但是向来文弱的‘一指念’怎么会武功?”
萧瑢拱手赔笑道:“带赵大人来此实在是意外,至于会些武功,毕竟萧某暗地里干的也是把脑袋挂脖子上的买卖,总得要留些余地不是?”
褚匪半眯了桃花眼看着萧瑢,道:“你说的,我不信。”
“那褚尚书说的,我就能信吗?”
一旁的赵凉越开了口,语气生硬而疏离,褚匪忙弯了桃花眼送笑,赵凉越却是侧头不作理会。
周围的金銮卫皆是看向了貌似不合的两位大人。
褚匪俯身耳语道:“溪鳞,我回去给你解释最近的事。”
赵凉越侧头看向褚匪,问:“比如本该中毒卧床的褚尚书为何出现在此吗?”
褚匪顿时觉得自己理亏到家了,心里的如意算盘全被萧瑢给砸了干净。
在暗卫一事上,其实从大半个月前褚匪就开始和刑朔,还有雪枋院着手设计准备了,之所以选择瞒着赵凉越,是因为户部针对全国盐铁政策改革一事忙得焦头烂额,褚匪不想再让赵凉越受累。这件事,倒也有几分理可讲。
但是在中毒装病一事上,褚匪打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私心算盘,他实在是过于怀念之前回京路上,那个悉心照顾自己的温柔贴心师弟了,而回京后,他两除了一同乘马车上朝,其他时候或在朝会上同其他官员争执,或各自在府衙通宵忙碌,一起吃个饭的契机都少得可怜。
每当暖阁中,皇上就盐铁一事发问,赵凉越和韩闻蕴有所争执,看韩闻蕴那老东西比看自己都多时,褚尚书心里十分不满。
每当六部议事,因着户部和刑部近来交界事宜不大,如果自己不找个理由上去问几句,赵凉越和他能半天说不上一个字,褚尚书心里千分不满。
每当朝会后,那群老老少少的官员围着赵凉越问东问西,赵凉越又与他们瞬成一派欢愉轻松氛围时,褚尚书心里更是万分不满。
褚尚书想师弟对自己特殊一点,对自己关注更多一点。
什么时候会对自己特殊一点,对自己关注更多一点呢?
好像只有当自己生病受伤,那份特殊的温柔才会降临。
食髓知味,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抱着回忆去抵挡如chao的思念?
于是在那匹疯马突然撞过来的那一刻,褚匪混乱中摸出药丸吃下,然后突然想出了中毒装病的馊主意来。
但一旦这个馊主意被发现,褚匪便没有任何理由解释,连在暗卫一事上的几分理也跟着消失殆尽。
褚匪声音变得极地极温柔:“溪鳞。”
“既然褚尚书是要单独行动,何必还要同我说什么呢?”赵凉越说着,并不再看褚匪一眼,同萧瑢直接离开。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刑朔大抵猜到了因果,但笑不语,指挥着金銮卫将暗卫押走,然后还故意过来揶揄:“怎么,户部的小师弟跟人跑了?去追啊。”
褚匪举起拳头砸了下刑朔肩膀,道:“就你屁事多。”
“行行行,成我屁事多了。”刑朔看了眼门口离开的身影,道,“你说说你也是,赵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却非要耍那些三岁小孩的把戏,能不惹他生气吗?你倒不如干脆挑明,也省的你在这猜来猜去。”
“你不懂,只要百分之一失去的可能,我就不会尝试。”褚匪轻叹一气,收回目光,问刑朔,“暗卫先交给手下的人折磨几天再审,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喝酒?”
刑朔道:“不了不了,我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还有人在家等我呢。”
褚匪知道刑朔指的是小师妹留下的那个孩子,当时王允明丝毫不念及夫妻情分,后来王家又被下旨诛杀九族,刑朔便传出了当时王少夫人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成功将那孩子留了下来,一直养在府上。
其实对于刑朔来说,那孩子也算小师妹留给他最后的念想和救赎。
褚匪记得从恒恩寺回来的那一日,刑朔将骠骑营押送进金銮卫所后,不许人跟着,独自一个人在夜雨中站了一宿,他过去找他时,刑朔就像具行尸走rou,没有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