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鳞是不喜欢吃这个吗?”
赵凉越没说话。
“那我换一个给溪鳞夹?”
赵凉越皱眉看向褚匪,轻叹一气道:“褚大人,你的行径真的是奇奇怪怪的,对其他人也如此吗?”
“这当然只对你了。”褚匪含笑端详着赵凉越,倏地不知想到什么,啧了下道,“要是对着满朝那些腐儒酸书生,我可受不了。”
“褚大人,不知现在可否告知十三年前往事?”
“十三年京都的那场谋逆大案,便是从一场雪开始的。”
赵凉越皱起眉头,问道:“也就是从屠原进犯边界开始?”
褚匪拿起筷子夹了菜送进嘴里,似乎是漫不经心,回道:“对,从屠原进犯开始。”
十三年前的京都,下了一场开朝来最大的雪,足足七天七夜,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半个京都,酷寒至极,而远在西南的大许屠原边界,却是难得的暖冬,加之大许那些年对漠北频频用兵,民困军乏,于是屠原趁虚而入,联结西南部族进犯。
彼时朝中,能堪大任的将才甚少,加之军备难筹,几乎是败仗无疑,去了也只能硬拖,等待开春时再反击,这样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自是人人推搡,甚至有将军装病不起,最后,真正重病在身的武安侯从家里赶来,奏请带兵击退屠原,请奏同去的还有帝师王讳和从江南赶回来的都督池听雨。
三日后,先帝准奏,授印出征。
一个月后,传来初捷,樊家军在兵粮匮乏的情况下,以一当百,在屠原来势汹汹的进攻中生生撕出一条口子来——举朝哗然,皆是再次见证了樊家军的威猛无双,所谓漠北连战早已使樊家军名存实亡的留言,也就不攻而自破。
又过半月,各地筹集的军粮兵力陆续送至西南,武安侯向京请奏,随后亲率众将士把屠原赶出大许国土,并追去数百里,一举歼灭部族联盟。
就在京都闻此大捷,开始准备隆重的庆功宴,恭候武安侯班师回朝时,整个樊家军突然没了讯息。各地各路开始搜寻,甚至动用了江湖力量和邻国辅查,皆是无一所获。
整整二十万樊家军,就这么像水汽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帝震怒,满朝惶恐。
一个月后,天气回暖之时,时任昭武校尉、王讳堂弟王岘一身血衣赶回京都,沧桑不堪,双目含泪,竟是要自刎谢罪,只求先帝看在王家辅佐朝政多年,可以免去诛九族的大罪。
先帝当即召见王岘,才知是武安侯功高盖主意欲谋反,追击屠原百里的根本目的,竟是逼迫屠原协助自己成事,并非斩草除根,而自己堂兄王讳正是主使,自己押送军粮时王讳便有意拉他一起共事,自己面上答应,后忙向最近的湘源城守将韩亭求助,韩亭不及上报,率兵与樊家军逆贼苦战,不断派人请求朝廷,都被樊齐光派人拦截。
就这样,韩亭与王岘带兵反击樊家军,最终不敌,不得不撤到湘源城附近,为了不殃及百姓,选择了将樊家军引到人为断堤而发的禄免江水中,与其同归于尽。此战凶险,最终幸存者唯有王岘和百名将士,韩亭亦不知踪迹。
时任兵部尚书的韩闻蕴得知自己儿子遇难,当场昏厥,先帝安抚了韩家,立即着三部会审。
最后,樊齐光与王讳的谋逆之举铁证如山,先帝大怒,下令诛灭樊氏九族和王讳一脉,凡有异议者皆同罪。王岘和韩家因平叛有功,两族同起,九卿共荣。
这年春末,韩亭有了下落,先帝亲自派人接回京中,加官进爵。
第二年,先帝替代以前樊家军建镇南军,重用韩亭为将,镇守西南,扫清叛党余孽,至此谋逆大案落定。
“所以,你也认为自己老师有罪吗?”赵凉越看着褚匪心平气和地说完,不禁发问。
褚匪吃完碗中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嘴,反问:“你觉得他没罪吗?”
赵凉越道:“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他。”
褚匪直直看向赵凉越,道:“罪臣王讳在十三年前就伏诛了,你一直身处泖州,你怎么会见过他?难不成一面之缘都没有,你就对他肝脑涂地?”
又是这样的眼神,仿佛要将人最心底的秘密揪出来,赵凉越没有挪开目光,而是直视褚匪,道:“我想,以褚大人的玲珑心思,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吧。”
“我不知道,我想听溪鳞告诉我。”
赵凉越闻言,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渐歇的飞雪,道:“我与褚大人是敌是友,我不想再猜了,希望下次见面能将答案告诉我。”说完,赵凉越再也不想停留,一脚踏出房门。
褚匪这次没有去拦,对着赵凉越背影问:“你是不是他的学生?”
赵凉越没有回答,快步离去,转眼消失在院门。
褚匪缓缓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倏地苦笑了一声。
赵凉越出了城东长明巷,冒着风雪回到平宣巷时,天色已晚,沿巷的人家已经点了灯。
想到家里躺着个醉鬼,赵凉越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