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聊胜于无,他不能退怯。
“欸,想什么呢?”赵万里拍了下丢魂的佟虎,“你那小耗崽子都走远了,不追吗?”
佟虎怔怔地看着赵万里,只觉眼前愈发昏暗,他本以为会从凌吱这里获得些温暖,可眼下看来是他奢求了。
在凌吱眼里,死掉的十恶不赦之徒是受害者,而罪当论斩的是报仇雪恨的可怜人。
那么,他比绣娘等人的罪更重,他不是从犯,是亲手,是两个人。
佟虎气短至极,胸口紧得甚至直不起腰来。
失魂落魄地走出布庄,眼睛莫名其妙地shi了起来,佟虎抬头欲将眼泪倒回,谁知水雾一发不可收拾地晕开,将圆月放大了数倍。
以前他总是盼啊,盼月圆,盼团圆,可商行喻从不来看他,在刚刚懂事该感受爱的年纪里,他学会了成年人都不擅长的“消化失望”。
商行喻没教过他任何,没给过他任何,他临死前都恨不起来这个不熟的男人。
可佟三不一样,佟三不但把他当人看,还骂他,还为他掉眼泪,给他补衣裳,教他一技之长……
佟三是真心待他好,不是富贵人家也无所谓,被人惦记比什么都重要。
想着佟三肯定给他留饭了,佟虎归心似箭,抹掉不值钱的眼泪,拼尽全力地往家奔。
才一拐进靖顺巷,见墙根蹲着个灰不出溜的人,那人边抽嗒鼻涕,边叽叽咕咕讲胡话。
巷子无灯,佟虎也没留意,径直往家走,酒壶却“啪”的一声砸到他脚边,跟着那人哇哇大哭,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喊叫。
“他nainai的!连你都不理解我!!我就是个屁大的捕快,你是要我藐视王法挨板子,还是要我私放死囚害兄弟们锒铛入狱!!”
泪眼觑着地上翻脸无情的长影,凌吱喊得嗓子破了音,才将人喊得停下脚步。
深深吐了口酒气,凌吱扶着墙根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追了两步。酒劲迎风上头,脑瓜子登时比脚还重,一个不稳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八年时间养成的习惯,非一朝失望就能打破的。即便不是一路人,佟虎也做不到对凌吱视若无睹。袖中拳头松散开来,苍白的掌心恢复血色,留下四个深紫色月牙印。
佟虎转身将醉酒的凌吱捞了起来,心跳盖过风声,又被凌吱的眼泪淹没,凌吱软塌塌地趴在他怀里,鼻涕蹭了他一身。
“你怪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我再也不……不吃你家炊饼了……”
“以后我……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
“我连我娘……我娘的旧案都……都翻不了……”
“佟虎你……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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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流三千里。”
引自《唐律疏议·贼盗律》
第10章 总踢屁股不好吧
扛着不省人事的醉鬼走到凌家门口,没等敲门喊人,佟虎顺着矮墙瞧见屋内烛影相拥。
寒春无虫鸣,巷尾静的落针可闻,更何况是凌杜那些个被兴奋放大的,“真的?”、“辛苦了柔柔”、“加倍对你们娘俩好”……
凌杜抱起佘柔一连转了好几圈,佘柔咯咯咯笑个不停。
窗棂后头的二人像极了在演恩爱的皮影戏,佘柔落地后用指尖戳着凌杜脑门,娇嗔道:“看我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的!”
佟虎放下了欲叫门的手,瞥了眼睡过去的屁/股,脚尖调转方向,往自家回。
佘柔嫁给凌杜好些年了,身体底子差,一直没要上自己的孩子,对凌吱并不恶毒,只能说普通。
但凌吱依然是在战战兢兢中长大的,街坊四邻茶余饭后都在议论凌杜心狠,死老婆不到三年就续弦,还说等佘柔日后怀有身孕,凌吱就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了。
有大人说,就有孩子学舌,一来二去凌吱被“有后娘就有后爹”的说法洗了脑,为了不让凌杜与佘柔嫌他碍事,凌吱早早学会了看眼色、装乖巧。
凌吱近乎讨好的乖顺,勾起了邻居佟三的怜爱,于是佟虎就被佟三按头和凌吱交朋友,同时巷子里有了凌吱归佟虎管的说法。
说来佟三也是死老婆的鳏夫,只不过与凌杜截然相反,他为了佟虎毅然决然地打起了光棍,这些年父子俩相依为命过来也不容易。
凌吱羡慕死佟虎有这么好的爹,所以没事就来佟虎家蹭“父爱”。可佟虎心里并不愿与凌吱分爹,又不敢忤逆佟三不管凌吱,只能在背地里“修理”赖皮缠。
俗话说“不打不长记性”,但在凌吱身上不奏效,一天打八遍鬼用没有,凌吱照旧隔三差五来家里蹭饭。
后来凌吱吃上了六扇门的官粮,时不常拎些个点心、腊rou、野货之类的吃食上门,佟三就更稀罕凌吱了,天天与佟虎念叨,说凌吱这孩子有心。
两家中间只隔了三户,街坊邻居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