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鸦顺势靠近了一点,扶着墨镜好似要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收进眼底。
“也不是像你说的,那么毫无印象,还是在意的吧?”
无聊。
颜格完全可以代入脑子里的那些角色,靠演绎遮掩此时此刻耳尖发红、目光闪躲的状态,只是这么一来就好像输给他了似的。
“你太紧张了,对自己别那么苛刻嘛……”
狭小的博古架间,随便有个什么大动作,都会撞掉一地零碎。颜格没有动,对方却很容易就靠近过来,并且刻意地把声音压成那天晚上抚平他崩溃的Jing神时的语调。
“还是说,你只是嘴上无所谓?”
嘴上无所谓?
是啊,不行吗?
颜格有点气急败坏地在心里想着。
这不止是他没有谈过恋爱的问题,作为一个自诩理性、有自制力的成年人,他不应该在这种环境、这种时机去想一些风花雪月的事,因为不合时宜。
但是……但是!怎么会有这种人,偏要在悬崖边用那种烦人的轻浮语调绊住他,邀请他一起看废墟里的落日。
没有一点意义,一点……都没有……
“心跳演得不够稳,我听得到。”黎鸦像是得逞了的老狐狸一样,“你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没有,世上怎么有这么巧合的事,不如我们试试?”
背后的博古架晃荡了一下,小型的瓷器轻微地发出了碰撞的响动,颜格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把那封泛黄的旧情书拍在他胸口上,插进他衣领里,微微扬起下巴。
“你喜欢我?哪种喜欢?”
“是成年人对成年人的,还是像猫捉老鼠一样玩乐的心态?或者只是男人无聊的自尊心?”
“如果我明天就死去,你会喝下毒-药进入我的墓xue吗?”
他的眼睛很认真,就像一面无风的湖泊,随便一丝震动就足以形成涟漪。
黎鸦终于在颜格身上发现了那种让他觉得新奇的地方——他绝非一个冷酷的爱情虚无主义者,他理解的感情观通常和莎翁有关,充斥着关于永恒、死亡的超现实字眼,他可以飞蛾扑火式地去陷入爱情,但身边所见到的所有人,都只是感到一丝灼热就会逃开的存在,这往往并不现实。
他展开了心灵禁区的一角,然后充满了防备与期待地观察他的反应。
“你想吓退我,应该用一种更严肃的说辞。”
“誓言与殉死,对活偶来说只不过是最基础的东西,对我也是。”
“你问我是否愿意为了你像戏剧的主角那样毅然赴死——”
黎鸦几乎贴在他的耳边,言辞中带着一丝甜腻又温柔的意味——
“如果我说I do,那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他是一个猖狂的作曲家,不停地从各种角度告诉他:主动一些,再主动一些吧,只要你敲下一个音符,不管是多么荒唐的开始,他都能弹奏出一支完整的乐曲。
颜格垂下了眼眸,纤长的眼睫在昏暗的灯光下尤为分明。他微微蹙着眉,终于露出了一丝他这个年纪的大学生该有的懊恼表情。
“你让我很困扰,也……很丢脸。”
……真可爱啊。
就像拆礼物拆到最后,无处可逃的宝物一样。
黎鸦当然也不会客气,趁他还有点茫然的时候,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唔……”
颜格微微睁大了眼睛,后脑抵在了木架上,那些瓷器小零件在木架的边缘上摇晃了一圈,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滚进了不知名的角落里。
萧怡和戴承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颜格有几次慌乱地想结束掉,又被捉住多纠缠了一会儿。
直到他们身后的画框里咚地掉出来一本牛皮封面的旧笔记本。
“颜格,什么东西摔了?”
萧怡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靠近过来,转过一个博古架时,先是诧异地看到了满地的信封,接着望向一手扶着博古架一手捂着嘴的颜格。
“怎么了呀?”
“没什么。”
黎鸦心情颇好地拿起了那本牛皮旧日记本,翻了翻,从里面的夹页里拿出一张旧宣纸,展开看了一眼,道——
“看来努力找还是有收获的,这里面夹了一张设计图。”
萧怡探头看去,只见那是一张陶瓷人偶的分解部件设计图,上面勾画着不少批注,而正右侧用正楷写着一行大字。
“《十二伶人戏》……这是什么?”
……
由戴承泽研究了整整两天,才从那张设计图里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
约在民国时期,慈陵作为入海三角洲的商业要地,一股洋风渗透了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穿洋绸、吃洋食、喝洋酒,对慈陵本地的产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那时各大城市都掀起过驱逐洋货的运动,但慈陵这边,当时的商会会长,瓷王顾老太爷却反其道而行之,下令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