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格脑海里一片震动,这个活偶绝不是外面那种毫无理智、只会随意释放恶意的存在,他有思想,甚至智慧。
顾鲤鲤依然没有发现颜格的异常,好似被什么玄之又玄的Jing神力量诱导了一样, 懵懵懂懂地,竟然说出了实话:“当然啦, 他是我哥哥呀。”
“血缘关系?”
不等顾鲤鲤回答,卢卡就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映出小丑的身影,似乎已经穿过那副可笑的面具,看到了颜格震动的面孔。
“不,血缘关系,不是答案。”
在他的视线投来的时候,颜格的Jing神当即就陷入了一种半崩溃的状态——他感到自己的皮肤、肌rou、骨骼一瞬间被分解开了,变成了蛋白质、无机盐、糖……等基础的物质。
在这个层面上,他和那些由上述成分构成的,人类文明的造物几乎没有区别。
一切都是物质而已。
“你愿意和他走,是因为他,是人类。”
卢卡的声音有些空灵,他平伸着右手,虚虚拢向颜格的心口。
“是因为他,有一颗可以跳动的心脏吗?”
颜格本能地感到了战栗,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真实地抚触过,那是一种冰冷的陶瓷触感,而他的肺腑正为之震颤。
然而卢卡并没有在孩子面前做出什么残暴的行径,他戴着丝绸手套的右手缓缓收回,轻轻放在心口。他阖上眼,静谧的神情里,带着一丝隐约的渴望。
“我也想要有一颗心脏,这样,我就可以爱她。”
尾音落定,所有的活偶停了下来,它们有的在附近,有的在天上,有的在Yin暗的角落里,似乎因为这一句话得到了共鸣,都宛若时间停止一样,不少死物点亮了双眼,它们仿若被赐予了生命一样,红色的、青色的眼睛转向了卢卡。
它们数量那样多,每一个却又如此伶仃。
不知何时,一道悠扬的口琴声,奇妙地融入了这副画面,像是深秋的山林里,拨开灌木向自己走来的恋人,呼吸着冰寒的空气,四目相对时,却绵延出一股深情。
Are you going to Scarb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口琴声流荡开去,四周所有的活偶都仿佛陷入了沉睡,而与之相反的是,颜格周身的僵硬逐渐融化了,黑暗的面具里,他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身体上的解放并没有什么用。
在一开始,他的思维就被瓦解了,惯于隐藏在黑暗里的心灵地下室被掀开了天花板,所有压抑在暗角的情绪不安地躁动着,但它们也同样地,一旦冲破牢笼就被碾碎成了最细小的物质粉末。
……如恒河沙计。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颜格听到口琴声的源头悄悄靠近了。
有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扣紧了他的,状似悠然地,带着他缓缓从静立的活偶群中后退。
颜格侧眸望去,面具的孔洞里,他看见霓虹灯光照出一张不真实的面孔。
黎好坏朝他眨了眨眼,在他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不、要、出、声。
——交、给、我。
黎好坏?
颜格空茫的双眼里,逐渐浮现出些许痛苦的神色,随着远离了卢卡,他脑子里那些情绪仿佛被之前因杀死大水母真眼时吸收的那些信息流融合了,上千个角色来回拉扯着他的Jing神,无数的痛哭着、狂笑着、恐惧着的声音灌满了脑海。
“黎……”颜格艰难地出声。
旁边的黎好坏差点没吹走音,甚至有些诧异地看向颜格。
——不可能吧,狄安娜都要缓一阵才醒,他怎么做到还能保持理智的?
但很快黎好坏发现颜格其实并没有清醒,他好像将自己又交给了一个什么角色。
他揭开一面具,露出半个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道:“带着鲤鲤……走,我断后。”
“……”黎好坏索性放下了口琴,“你现在是?”
颜格进入了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个冒充的警察角色,正从兜里试图掏出手-枪,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为……人民服务。”
不至于、不至于。
此时此刻离出口已经很近了,黎好坏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颜格因为理智不在线,错把欲望舞鞋当枪掏了出来。
“嗒。”
欲望舞鞋暴露在卢卡的Jing神辐射圈里,就像一滴水陡然落进了滚油,不和谐的音符瞬间打破了催眠之曲的氛围。
卢卡睁开眼,血红的眼眸倒映出颜格的影子,宝石手杖答地一声叩向了地面。
“爱丽丝?”他仰起头,念出了这个名字。
所有的活偶都扭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