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山鬼花钱。
木葛生没动,他盯着花钱看了片刻,转向乌毕有,“这里面有什么?”
乌毕有一愣,继而怒道:“想知道你就自己去看啊!”
“你不是看过了吗?剧透一下行不?”
“你怎么知道我看过了?!”
“你是我闺女,我看着你从穿开裆裤一路长起来,你什么揍性,我最清楚。”木葛生抱着胳膊,“既然你看过了还愿意把它交给我,说明里面确实有很重要的东西。”
乌毕有沉默片刻,道:“我没法说,你只能自己看。”
他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有些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从水天之境出来前,罗刹子把舐红刀交给了我。”
“那把刀煞气很重,我试过很多次,最多只能把刀拔出一寸。”
“拔不出来就不要拔了。”木葛生摆摆手,“没事折腾那么危险的东西干什么。”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乌毕有猛地打断他,“罗刹子出来之后我问了他,能不能把刀放在我这里一段时间,那之后我每天都在练,从一寸到两寸、从两寸到三寸,到我去蓬莱之前,我已经能拔出一半了。”
“我可以办到。”他一字一顿道:“只要你给我时间。”
木葛生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本想去揉对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放下,“傻闺女,你长高了。”
乌毕有死活不肯说自己在山鬼花钱里看到了什么,只说里面有一段过往,要木葛生自己去看。
“把血滴在上面,然后你大概会昏睡一段时间,早上之前应该能醒。”乌毕有指了指墙上的洞,接着在展柜边蹲了下来,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木葛生有点头大,心说他这段时间光睡觉了,山鬼花钱简直成了投影仪,一段放映接着一段,还没有二倍速。
他甚至开始怀疑山鬼花钱不是丢了,而是被这帮损友藏起来了,隔着几十年在这儿跟他玩解谜游戏。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嫌幼稚,还这么童心未泯。
不过事到临头,也没有别的办法。木葛生叹了口气,咬破手指,取出墙中的山鬼花钱。
熟悉的黑暗袭来,失去意识前他踹了乌毕有一脚,“少玩点手机,伤眼。”
乌毕有手一抖,一个大招放错了位,气得他立刻就要骂人。结果木葛生直接靠墙睡了过去,一动不动。
由于体质特殊,他睡着时没有呼吸,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很苍白,泛着淡淡的乌青。
乌毕有看着他干瞪眼,片刻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拽掉外套,扔到对方身上。
刚进入幻境木葛生就明白了,两枚花钱中的过往是连续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柴束薪,对方浑身是血,正在河畔洗漱。
周围的景色他有印象,这里距离蓬莱不远,还能看见天际飘来的乌烟。
应该是杀人放火刚结束,不知道这人接下来要去哪。
木葛生不禁心生疑惑,蜃楼中的山鬼花钱是松问童留下的,市一高的山鬼花钱又出自乌子虚,结果从头到尾讲的都是柴束薪——这仨人明显是串通好的,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拍连续剧吗?
只见柴束薪扎入水底,片刻后抓上来几个水鬼,对方只是普通的怨煞,完全不是罗刹子的对手,在河边战战兢兢站成一排,披头散发骨瘦如柴,像四根滑稽的拖把。
这人要干嘛?找人搓背吗?
木葛生看得完全摸不着头脑,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瞬间傻眼,只见柴束薪披上衣服,带着四个水鬼走进树林,片刻后抬出一口棺材。
木葛生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这棺材里肯定放的是他自己!
他死而复生,最大的蹊跷之一就是他的身体,以死人尸锁住活人魂,就算用再多的药材也砸不出这个效果,柴束薪能把他的魂魄从山鬼花钱里召回来,肯定用了什么逆天的办法。
他跟着这四不像的“送葬”队伍往前走,一路跋山涉水,柴束薪似乎在赶时间,走得很急,有时候却又突然停下。如此披星戴月数日,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木葛生没想到柴束薪会回到古城。
此时距离城破尚未过去多久,仍是战乱年间,街道上灯光零落,被月光蒙上一层灰色。
国破家亡,死去的人化作月下的一抹灰,活着的人成为灯上的一团火。
水鬼抬着棺材从街上走过。
柴束薪在一座建筑前停了下来,木葛生看着青瓦红门,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当年的城隍庙。
柴束薪径自推开门,带进一阵Yin风,吹灭了庙中的烛火。他身上的煞气惊动了城隍,供台上的神像现出真身,勃然作色道:“何方妖鬼作祟?”
城隍是一城神官,管辖Yin阳两界之事,即使战乱年间香火稀少,一般的妖魔鬼怪也不敢擅闯城隍庙,抬棺的水鬼早就被吓得一动不动,僵在门外,连门槛都垮不进去。
柴束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