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葛生轻声道:“我知道。”
“当局者迷。”画不成看了一眼柴束薪,“你知之甚少。”
柴束薪是被惨叫声惊醒的。
到处都是羽毛,柴束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木葛生坐在床边,手里卡着一只白鹤的脖子。
白鹤羽毛被他拔了一半,引颈嘎嘎直叫,仿佛退化成了公鸭。
他怔忡许久,方才问道:“……你在干什么?”
木葛生手一顿,转过头来看着他,“你醒了。”
柴束薪看着他手里的白鹤,微微蹙眉,“你饿了?”
“没有。”
苍天在上,木葛生居然也有不饿的时候。
两人对视片刻,柴束薪抓过木葛生手腕,把脉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老二和老三还在昏迷。”
“无妨,之前我给他们看过,只要药材到位,他们就有救。”
木葛生薅着白鹤羽毛,道:“几个时辰前,长生子来了一趟。”
柴束薪撑着坐起身,木葛生连忙去扶,“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言而未尽。”木葛生拔下一根白鹤羽毛,“他卖了个关子给我,我在这儿想了一下午了,愣是没想出来他在暗示我什么。”
他简单复述了两人的对话,看向柴束薪,“你知道他想说什么吗?”
柴束薪缓缓摇了摇头,“可能性太多。”
“我倒是觉得可能性很少。”木葛生忽然道:“三九天,你身体如何?”
柴束薪神色不变,“没有大碍。”
“当真?”
“当真。”
木葛生看他片刻,手底一松,白鹤呼啦啦飞走。
“好,我信你。”
柴束薪虽气色不济,但Jing神看着还好。木葛生坐在床边煮茶,听对方简单讲述了这几日的经过,“所以说,城破之后你从废墟里把我挖了出来,又在白水寺碰到了大爷,她带着重伤的老二和老三。”
“白水寺里存有一些药材,那里是最好的去处。”柴束薪道:“我给你们三人治了伤,待情况有所好转,我便传讯蓬莱,长生子派人把我们接了过来。”
“大爷呢?”
“……太岁修为耗尽。”
木葛生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茶水煮沸,木葛生将茶盏递给柴束薪,“长生子派人送来的茶叶,罗汉沉香。”
罗汉沉香是乌龙禅茶,清正和雅,满室樟香幽长。
柴束薪尝了一口,淡淡道:“好茶。”
木葛生看着雨过天青色的瓷器,“乌龙入海,凤凰点头——这泡茶的手艺还是当年师父交给我的,许久不用,竟然还没手生。”
柴束薪:“茶是好茶,可惜水煮老了。”
“……”木葛生噎了噎,“那你别喝。”
言语间一来一回,气氛变得轻松些许,木葛生吁了口气,道:“长生子方才告诉我,乌家已经派人来了。”
柴束薪摩挲着茶盏,“这不奇怪。”
“是,我胆大妄为在前,七家事后必然发难。”
“你已尽力,至少挡住了Yin兵。”
“账不是这么算的。”木葛生叹道:“此一战死伤惨重,乌家未必不会借题发挥,我们得探明各家的想法。”
柴束薪微微坐直了身体,他端着茶盏,神色在水汽中显得模糊不清,“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客气什么。”木葛生摆摆手,“说。”
“如今城破,守城部队全军覆没,你醒之前我查过生死簿,无一生还。”柴束薪一字一顿道:“如今你身处蓬莱,待此间事了,你是要做天算子,还是回人间?”
“你这话问错了。”木葛生反问道:“山河不复,谈何人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
竹帘外传来了风声,水榭位于山巅极高处,窗外是巨大的落日,白鹤盘旋落于松枝。木葛生曾听师父说过,蓬莱瑶台温暖如春,而剑阁积雪千年不化,又有漫山枫树、十里松竹,虽远离红尘,却揽尽人间四季。
蓬莱确实是遗世独立的清修之地,在这里,似乎连星辰都变得触手可及。
木葛生看着窗外流云,缓缓道:“天地生变,我一rou|体凡胎,既没有炼石补天的大能,也做不了治水的圣贤。”
“不过尽一己绵薄之力,愚公移山。”
话音一转,他又换了懒洋洋的语调,吊儿郎当道:“况且师父说过,蓬莱修士大多辟谷,就算偶食餐饭,也不近荤腥。”
“所以还是跟着军队好,最起码有rou吃。”
柴束薪没说什么,把手中茶盏递给木葛生,“干什么?”
“茶是你煮的,理应尝一尝。”
木葛生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喝了一口,接着迅速喷了出来——“三九天!这么苦的玩意儿你刚刚居然还说好喝?!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