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先生去世前,当着诸子七家的面说的很清楚,天算之位交给老四继承。那四十九枚山鬼花钱,不管他乐不乐意,都是要收的。”
“他不乐意就不收,大不了我们给他兜着。”松问童道:“老四出身将门,未必想要搭理七家这些破事。”
“你一人一刀,光棍一条,话说的倒是自在。”乌子虚听得头疼,“但凡真碰上什么事,还不是我出面转圜。”
“老三辛苦,晚上请你吃饭。”
“不吃了。”乌子虚摆摆手,“酆都那边有事,还得下地去。”
“老四才刚回来。”松问童挑眉道:“谁消息这么灵通?”
“死人总比活人少顾虑。”乌子虚摇摇头,“迟早的事。”
木葛生先找人量了身,定做了几件大褂,接着又换了一件素白长衫,洗脸净手,一路出了城。
白水寺,银杏书斋。
银杏斋主去世后,书斋不再开课讲学,但并未挪作他用,依然保留着故时风貌,打扫的小沙弥看见木葛生,躬身念了一声佛号。
木葛生在水榭前磕了三个头,接着走进香堂,跪在蒲团上,敬了三炷香。
满窗银杏,树影婆娑,木葛生看着堂上灵位,轻声开口。
“师父,葛生回来了。”
木葛生跪了很久,直至夕阳西下,香堂门“吱呀”一声推开,他没有回头,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来。”
一道身影入内,磕头上香,继而道:“你跪了一下午。”
“这倒是稀奇。”木葛生笑了:“三九天你居然也会嫌我跪的时间长。”
柴束薪跪在一旁,四年不见,对方仍是神色冷隽,却多了几分沉稳持重,像落雪洗去梅香冷冽,白衣依旧。
“中午吃饭时没看到你,就想着大概会在书斋见面。”木葛生道:“看你的样子,常来?”
“药家繁忙,并没有许多空闲,只是偶尔一来。”柴束薪说着朝灵位躬身,“学生不孝。”
“你可别,你这样的都能叫做不孝,那我岂不成了欺师灭祖。”
两人沉默片刻,柴束薪开口道:“两年前先生去世,为何不归?”
“谨遵师命,不归。”木葛生道:“师父有命,过头七后不可奔丧。老二那封信寄到莫斯科时头七早已过了,以师父的本事,不可能算不准日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老人家并不想让我回来。”
“再者,历代天算子算天命,死后注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丧事不过是场面功夫罢了。烧再多的纸,他老人家也不会打奈何桥上过,否则老二早就去酆都劫人,热热闹闹还阳了。”
“你当年未归,众说纷纭。”柴束薪淡淡道:“先生将天算子之位亲传与你,诸子无有不遵,你在国外蹉跎两年,七家等待已久,是时候接过山鬼花钱了。”
“我师兄呢?他比我有出息,让他接。”
“林兄当年奉先生之命入蓬莱,订有十年之期,十年内不可出山门。如今先生传位与你,按天算门规,他须退出师门,如今已是蓬莱门生。”
“……师父这办的都是什么事。”木葛生听得愣住,半天才道:“逼人上梁山吗?”
“你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你避不过。”
“少年意气常蹉跎,只惜青山不待我。”木葛生叹了口气,“诸子七家,第七家不是还没现世呢,一个个都急什么?”
“罗刹子逢乱而生,是毁天灭地的杀神,第七家若现世,诸子便不能从容掌舵,而是力挽狂澜。”柴束薪道:“距离上次罗刹子诞生已有数百年之久,如今天下大乱,诸家都在担忧。”
诸子七家,久存于世的一共六家,最后一家为罗刹子,和天算子一样,一家只有一人,只在大乱之时降生于世,主凶杀。虽可镇乱世,却暴戾凶恶,历代罗刹子都是绝大的叛逆,完全不可控,甚至有与其余六家反目者,是个令所有人都头痛忌惮的变数。
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
“罗刹子之命,只有天算才可制衡。”木葛生了然,“怪不得,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七家都已得到消息,几日内便会齐聚,你要早作打算。”
“朕晓得了,爱卿跪安吧。”木葛生站起身,“对了,我听小峰子说他爹在你家药堂看病,替他向你道声谢。”
“悬壶济世,本就是药家分内之职。”柴束薪也随之起身,看向木葛生,“你笑什么?”
“没事。”木葛生笑着摆摆手,悠悠道:“战事将起,七家纷纭,这几天我仔细想来,只觉事情千头万绪。但是真的回来了,又觉得这些不算什么,毕竟你们都在。”
两人一同站在廊下,木葛生抬头看着房檐,“你知道吗,上午我和老三一同唱西厢记来着。”
“嗯。”
“我记得那年冬天,你第一次留在书斋过年,老三弹琵琶、你吹着一支苏笛,一出西厢五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