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哈哈大笑着,率先朝着前头冲了过去,江绪眼前迅速掠过刀光剑影和四溅的鲜血,耳边隐约出现点细如蚊呐的声。
“干得不错,”渺音轻快地夸赞他,“好孩子,快回去歇着,此处血腥,可莫要把衣服弄脏了。”
江绪木木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连夜奔波至此,此处又全是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死气,他在阵前站了那么久,已经很累了。
我需要好好睡一觉,江绪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恍惚想道。
睡着了,便不会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了。
也不会……去想严绥如今究竟如何了。
……
可他自沉睡中醒来后还是踩着虚浮的脚步出了魔修的营地,白日的战局已经停歇,残肢断臂在腥臭的土地上随处可见,江绪才走了两步,便听见有人叫住了自己。
“大晚上的,这是要去何处?”
他回过头,是渺音站在不远处,手中捏着一杆烟斗,轻轻吐了口气。
“只是随便转转,”江绪轻声道,“此处的死气太浓,我有些难受。”
渺音只是含着笑同他对视着,好一会才抬了抬烟杆,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觉着今儿的月色不错,出来消消食呢。”
他好似什么都知道,又好似只是巧合地出现在此处,江绪一时间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直只得尽量平静地跟他对视着。
最后是渺音先挪开了视线。
“愣着作甚,”他笑了声,“快去吧,待会难受了我可得心疼。”
江绪这才微微颔首,转身朝着远处而去,远方的城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渺音将烟杆往旁边敲了敲,轻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也不知道绕着走。”
江绪自然是不知他后来说了什么的,他隐匿身形小心翼翼地行至白日里自己站过的地方,还未来得及观望下四周的环境,便瞧见巨石后蹲了道眼熟的身影,许是听见了他的动静,刚好抬头望了过来。
他顿了顿,低声唤了句:“程师兄。”
程阎先是眼神一亮,接着便故意板了脸,一把将他也拉到了巨石后。
“你发什么疯!”江绪听见他压着嗓子吼自己,“合欢宗是能乱去的地方么,如今大师兄都保不住你!”
江绪只是抿了抿唇,没有答这话,只是问他:“师兄他……真的受了重伤?”
程阎神情一落,哼哼道:“你这问的什么话,那一剑不是你刺的吗,伤成什么样还能不清楚?”
“但以师兄的修为不该现在还没好,”江绪皱了皱眉,“你白日同我说他快不行了,可是为了诓骗我至此?”
程阎呃了声,迟疑道:“也不算是诓你,大师兄他的确是还没醒,他在去南州前同魔尊交手,险些被劈成两截,躺了没几日便爬起来非要去南州寻你,带着伤回来后又直接上了战场,这才伤成这样。”
江绪听到最后,忍不住道:“就只有他能上战场么,怎的不让他好生歇着。”
程阎低着头掩饰住自己发亮的神情,轻咳了声,道:“除了你,谁拦得住他啊,其实我寻你出来也不是为了劝你回来——如今你叛逃的事已经传开了,短时间定然是找不到回来的法子的,但大师兄的伤不能再拖了,你那剑气实在厉害,药长老说得你亲自来处理。”
“有药长老在,我去也没什么用,”江绪拒绝道,“以师兄的修为,不可能醒不过来。”
“真的不行,”程阎苦着脸,“江师弟,我虽不知你同大师兄怎么了,可这剑气再不取出来,大师兄不死也得废了,我保证!保证让你好好地回合欢宗宗主身边去!”
江绪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好一番权衡。
他其实并不认为严绥的伤有如此严重,可程阎的焦急并不似作态,而自己那一剑也的确是捅到了实处——
万一严绥真的死了呢?
这念头才冒出来,他便不经思考地张了口:“好,我随你走一趟。”
说完,江绪自己都觉得讽刺好笑,明明都已经走到如此地步了,他竟还想着严绥死了该如何是好。
真真是……贱呐。
但他还是跟着程阎悄悄进了城,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寻到的路,一路上都不曾遇到过旁人,七扭八拐地行至了某座院落前,程阎停下脚步,用气音道:“你进去瞧瞧吧,药长老随时会回来,我在这替你望风。”
江绪很轻地皱了下眉,心中有些犹豫。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之事中有些蹊跷。
可严绥的确是苍白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胸前尽是紧紧缠绕的细布,血色一点点自里头渗出,的确是有道属于断山河的剑气在不断撕开伤口。
江绪本能地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张苍白的脸,又在伸至一半时后知后觉地顿住,眼中尽是对自己的厌弃。
我只是来取剑气的,他如此反复地提醒着自己,却在看见严绥结了痂的脖颈时瞳孔一缩。
这个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