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手里的孤本,顾忱就会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和身份……他心里不好受,于是把那本珍贵至极的《北越碑》往顾怜的方向一推:“你拿去吧。”
顾怜接过孤本,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也就你二哥,宠着你,看把你都惯成什么样子了。”顾母莞尔,转向默不作声的顾忱,看到他眉宇间凝聚的沉郁,不由微微一怔:“忱儿,你怎么了?”
顾忱呆立片刻,方才摇摇头,对顾母涩然笑了笑:“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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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顾忱在皇宫西南角的永安门下了马。
虽说身上依然酸疼得厉害,可他不愿示弱,更不愿雇一顶轿子让人抬着。守在永安门迎候他的太监是小禄子,大约对他依然骑马而来感到惊奇,小禄子多看了他几眼,在他下马的时候主动上前,想搭把手。
顾忱不易察觉地避开他的帮忙:“有劳公公。”
小禄子很明显地愣了愣,随后向顾忱欠了欠身,态度越发恭敬了三分:“奴婢在此迎候大人,顾大人请。”
他领着顾忱走过永安门前长长的宫道,一路往甘泉宫而去。和顾忱上次进宫不同,小禄子领着他从甘泉宫侧门进入,顾忱认得这条路直通萧廷深的寝殿,而上次那条路则是通向正殿。
身份不同,走的路都天差地别了。
小禄子把顾忱带进萧廷深寝殿,入目的便是龙榻上挽起的盘龙绣金纱帐,和屋子正中央新添置的一张楠木矮几。矮几上放着各种各样顾忱没有见过的东西,还有一个长条形锦盒,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顾忱在矮几前站住,略微扫了一眼——那本薄册上绘着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场景。他只看了一眼,就耳根一热,连忙偏过头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禄子在他身后道:“请顾大人更衣。”
顾忱回头一看,顿时面红耳赤——小禄子手里捧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在烛火的映照下水一样泛起粼粼波光。顾忱尴尬地打量片刻,才勉强开口:“我就穿……这个?”
小禄子恭顺地低着头:“这是侍寝的规矩。”
顾忱不由自主地别开头,一把将纱衣抓在手里,就像抓了个烫手的火把:“你出去,我自己来。”
他声音都颤了。能让这位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声线颤抖……大约真的是内心羞耻到了极点。小禄子暗暗叹了口气,应道:“奴婢就候在门外。大人若有事,还请唤奴婢。”
顾忱胡乱挥了挥手,整个人面向床榻,给了小禄子一个背影。听到小禄子关上门,他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起死死咬住了嘴唇,咬得嘴里弥漫开一股血腥气。
他展开纱衣……简直是不由自主地苦笑。
……这真的比上战场还要可怕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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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换好衣服,顾忱坐在萧廷深寝宫的一张檀木椅子上安静等待。余光瞥到那张放了一堆东西的矮几,他觉得还是应该看一看,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
于是他微微倾身凑近,首先打开的是那个长条形的盒子,只看了一眼他就满脸通红,胡乱把它塞到了最下面。
随后他犹豫着摸起那本小册子——尽管他已经和萧廷深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但那毕竟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然而刚刚翻开一页,他就被迎面而来的图画冲击到呆滞了一瞬,脸色立时爆红,立马丢开了那本册子。
……这、这、真的是……有伤风化、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那堆东西他瞬间就都不想看了。
——也尽量不去想自己的某一个地方的状况还能不能经得起今晚的折腾。
等了片刻,顾忱听到甘泉宫宫门似是传来一阵轻响,随后一片见礼的声音传了过来:“见过陛下!”
萧廷深回来了?
顾忱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本想站起来,随即又觉得好笑——他在战场上都不曾如此紧张,没想到成了皇帝的昔日同窗,竟让他紧张如斯。
人声自寝殿门外掠过,顾忱只隐约听到几个词:“……折子……书房……”但并没有进寝殿的门。
萧廷深没有过来,而是去了书房。
顾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又安静坐了片刻,寝殿门轻轻一响,他立即站起身,看到魏德全走了进来。
“大人。”魏德全对他一礼,眼睛盯着地面,“陛下宣召,请大人去书房议事。”
寝殿门一开,外面有些寒冷的风就灌了进来。顾忱倒是不觉得冷,只觉头颈发烫,连同身体都有些发热。他低下头,迈出寝殿,在魏德全的指引下走向书房。门推开,顾忱赤足踏入书房,安静地跪伏在地。
龙涎香缭绕,萧廷深远远坐在书案前,视线沉沉压在顾忱背上。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你穿的怎么回事?”
顾忱一怔,有点茫然。
“这是谁让你穿的?”萧廷深低沉的声线已经蕴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来人!”